钱留冲出九华山后,并没有在江西的宣州停留,不出意外,一日之后,黄巢就会再冲上洗劫宣州。
宣州百姓听闻张磷战败,早已纷纷出逃。
宣州已经是一座空城,钱留没有停留的必要。
钱留一路北山,狂奔三百里后,抵达淮南道的庐州。
钱留不狂奔也没有办法,毕竟他这一支军队是没有任何后勤补给的。
将士们除了马鞍上绑了几日的干粮和手弩横刀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在黄巢身旁打秋风,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队伍的高机动性。不然好处没捞到,反而命都要没。
钱留兵至庐州城下,钱留看了一眼张磷。
张磷虽大难不死,但初尝大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非常的萎靡。
钱留安慰道:“这次大败,也不能万全怪将军。高崇作战不利是其一,高骈托大不请援是其二。”
张磷接话道:“末将错误估计了黄巢的行军速度是其三!”
“如今大败,十万将士,无一生还。张磷良心难安!”
钱留嘴角抽搐,顿感无语。
这张磷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自责和伤春悲秋。
钱留又不是什么知心小能手,他可没心情不断安慰张磷。
男儿嘛,就是要顶天立地的。如盘古一般,天日高一丈,地长一丈,盘古就长两丈。任天高地深,亦顶于天而立于地。这才是男儿。
堂堂七尺儿郎,动不动就苟活于世,良心难安,能做什么大事?
阮结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直接呛张磷道:“你个孬种,若是良心难安就振作起来,来日再图复仇之事。”
“哥哥为了救你,折损了我两百多条江东儿郎的性命。你可曾见过他们有丝毫怨言?”
“他们知道,你的命可以保江东一境安稳,所以从来不会向你这般女儿作态。”
阮结是真性情,他臭骂张磷只是觉得这家伙太悲情了,像个女人一样。
成及偷偷给阮结竖了一个大拇指。
阮结不但臭骂了张磷,还把钱留要收张磷入江东,但又不好开口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实在是有点高明。
怪不得钱留会说,阮结这莽夫是有点大智若愚的。
张磷被骂,但也听出了阮结话中的别样意味。
张磷看向钱留,表态道:“承蒙具美公抬爱,张磷已经把一条命丢在了九华山,算是报了高骈的知遇之恩。”
“现在这半条命是具美公给的,如若具美公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赴汤蹈火,末将也义不容辞!”
钱留点头,张磷不是什么迂腐之人,高骈凭意气用事,让张磷孤军奋战,本就不把张磷和他手下十万将士的性命当回事。
这样的高骈,有什么好值得追随的呢?
钱留道:“我也不瞒你,这次来救你,本就是接你回江东的。杭州水师战船、士卒都已完备,就差一名统帅。你久居淮南,步战水战,皆是不俗,不知你是否愿意去当这个水军统领?”
张磷郑重其事的一揖,道:“多谢具美公信任,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钱留重重出了一口气,张磷这个云眸评分85的将才,总算是收入囊中。
钱留道:“可能你要先回杭州,毕竟水军操练一事耽搁不得。”
张磷点头,而后问道:“我入杭州,恐怕高骈会有所察觉,不知具美公……”
钱留遥望东方轻蔑一笑,高骈在钱留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钱留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等你到了杭州,高骈再想如何,也奈何不得你。”
周宝和高骈已经翻脸,钱留明面上又是周宝的人,他高骈能怎么样呢?
张磷点头,似乎是被阮结骂醒了,整个人振作了不少。
拿了些干粮之后,张磷单骑回杭州。
钱留和他的一千五百骑卒继续往庐州进发。
是的,去救张磷,让钱留折损了两百骑卒。
这还算好的了,要知道,张磷的步卒,除了投降之外,没有一人活着逃出九华山。
虽然只损失了两百人,但钱留还是心疼不已。要知道,钱留的这一千七百人,乃杭州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而且大部分都是从越州跟着钱留出生入死的老卒。
这些老卒,死一个就少一个,如何不让人心疼啊!
钱留叹息之时,城头上的士卒已经找了他们的庐州官员。
这人对钱留喊道:“不知城下何人?来我庐州有何贵干?”
钱留整支军队,都是打着官军的旗号,因为这是淮南,镇海军的旗帜鲜有人知,所以这名官员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了,这才发问。
若是钱留没打官军旗号,庐州守军估计在钱留靠近庐州时就放箭了。
天下大乱,乱贼盗匪横行,就连各地的官军,也不敢直接放另一支官军入城,各个军阀之间的明争暗斗,夺城掠地的事情可不在少数。
钱留回道:“江东钱留,率军协助张磷,前方战败,我部无处可去,欲借庐州休整几日。”
成及补充道:“此有我家主公给庐州刺史郑大人的拜帖,还望阁下转交。”
城上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打量钱留这支军队。
良久之后,这人探出个脑袋,试探性地说道:“不然阁下射上来?”
成及是又气又觉好笑,把信交给阮结,阮结正欲开弓,弦拉半开,手臂震动,这才想起自己和王彦章互换一伤,此时伤口还未愈合。
钱留接过长弓,开弓引箭,直接将帮着拜帖的箭钉在了城楼匾额之上。
大致一盏茶的功夫,城门被打开,庐州军士分列两旁,中间走来一人,这是个身着官服,留着山羊胡的官员。
从官服判断,此人就是庐州刺史郑棨(qi)。
郑棨出门非常热络,来到钱留面前夸道:“江东钱留,真是久仰大名啊!今日得见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神武俊逸,想不到我郑棨还能亲眼看到具美这个江东才俊,真是我郑棨之福啊!”
钱留身居高位已经有了些年头,早已对官场上的奉承寒暄信手拈来。
钱留也是不吝赞美之词,寒暄了一番。
一阵商业互吹之后,郑棨开口道:“本想让具美带兵入城,可这庐州城实在狭小,一时间还腾不出这么多地方来安置具美的兄弟们。”
“还得留具美在城外安营扎寨,忘具美见谅啊!”
郑棨是不放心钱留入城,钱留心里清楚。对此,钱留和成及早有商议。
钱留出杭州,是要贯彻混吃混喝的战术方略的,入不入城不要紧,有吃有喝,才是重中之重。
钱留先是叹息,而后表示知道郑棨的难处。
钱留演苦情戏,只要郑棨心存愧疚,成及就会上前,开始展开要马要粮的攻势。
二人相互配合,把郑棨往套上引,不过交谈了几句,郑棨就折去了诸多粮草酒肉,但对战马补给是守得非常严。
好说歹说,不过才要来了三百匹。
成及似乎还不满意,揽着郑棨拉着家常,同时又理了一下祖辈的关系,似乎想从死人里找找亲戚。
最终一顿言语交锋后,战马定在五百匹,郑棨说不能再多了。
他自己的日子也是过得清苦,平日让人去和朝廷传信,都是让自己的一员手下,狂奔入长安,连马都没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