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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决战在即

    景陵县城中混乱不堪,十余万大军将这个不大的县城挤得满满当当的,甚至有五万军卒据守东城外。

    景陵县的百姓最近几个月霉运当头。

    先是李定国部在景陵县大肆抢掠。

    将百姓家的粮食几乎抢掠一空。

    现在,秋收刚过,百姓家大多储备了些粮食,结果流贼大军再次赶来劫掠。

    而且这些流贼极为凶狠,但有阻拦当即砍杀,县城内充满了血腥气。

    本来,这一年多百姓已经习惯在所谓义军帐下的生活。

    虽然听着不好听,从逆,但是他们接触的还是甲长、主薄等小吏,县令那是最大的了。

    和流贼大军没什么直接干系。

    但是这两次的抢掠,让百姓对流贼恨之入骨。

    真是抢钱还要命的一群泼皮无赖。

    张献忠对所谓的民怨根本无所谓,什么民怨,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杀就是了,还不成,就杀个干干净净,杀的谁也不敢多嘴多舌。

    八大王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但是张献忠现在可不轻松。

    他可是狼狈进入景陵县的。

    孙传庭的数万骑军如狼似虎的在后追踪。

    张献忠所部抱团在一起,京营骑军没什么动作。

    但是分出的打粮队一再受到攻击。

    这个局面谁都看出来了,孙传庭就在盯着张献忠的粮道。

    现在到了景陵县,张献忠就面临着抉择了。

    “大王,我军粮秣不足十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了,”

    徐以显再没有往日悠然的神棍模样,而是焦急上头,一脸的纠结。

    “孙传庭这个孙子一味避战,却是断我军粮道,如之奈何,”

    张献忠很愤怒。

    本来各地是收获的季节,粮秣众多。

    但是往日抢掠的狠了,临着官道的百姓大部分逃离。

    打粮不易。

    离开官道左近远些的打粮队则是不断受到骑兵的突袭。

    这些骑军绝不死拼,就是用远程的火铳杀伤打粮队,趁混乱破阵,然后点燃粮车飘然而去,绝不恋战。

    一切都是以毁粮为目的。

    而官军远程火力的优势,让张献忠等人想出的计谋毫无用处。

    以粮车、运粮队为诱饵诱杀一部分京营骑军。

    但是京营骑军就在外围远程打击,这让一切计谋都是束手无策。

    根本没有近距离缠斗的机会。

    张献忠以往对孙传庭只是听闻,李独眼败在孙传庭手上,他只有幸灾乐祸。

    并不觉得孙传庭如何高明,而是李独眼实在不堪,比如临阵和曹操内讧,真是一个蠢货。

    但是这次和孙传庭数次交锋后,张献忠这个头疼。

    这厮总是出乎意料的出击,这次更是抓住粮秣危机痛捶不已,让张献忠舒缓不得,可说被拿住了痛处的大军太过憋屈。

    张献忠不得不承认,孙传庭这人太特麽难搞了。

    ‘大王,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孙可望道。

    “哈哈哈,你是我的义子,等同我的儿子,父子间有何不能讲的,尽管说来,”

    张献忠大笑豪迈道。

    孙可望却是腹诽,这位大王可是表面粗豪心中细腻,加上疑心极重,真信这话那就是白痴。

    ‘大王,我军如果继续前行,只怕还不能摆脱孙传庭,只有一样,精简,抛去数万杂兵,保留数万精锐,余粮可以支撑到钟祥,’

    孙可望拱手道。

    室内一时沉寂。

    粮秣不足,甩下包袱就是了。

    只要赶到钟祥,和李定国部会师,李定国已经在钟祥储存了大量粮秣。

    足以供给大军。

    奈何,李定国被近万的辽镇骑军盯上,无法向景陵输送粮秣。

    只是这些军卒是这几年好不容易聚拢的。

    如果抛去一半的军卒,留下区区五六万军卒,几年的辛苦一朝散尽。

    ‘如果孙传庭还是追踪上来呢,’

    徐以显道。

    “那就和他决战,死拼他三四万众,如果能胜,哪怕是惨胜,危局自解,还有南边的艾能奇和钟祥的李定国,我军足以恢复过来,”

    孙可望道。

    张献忠起身来回踱步。

    这个决心难下。

    “再等两天再说,”

    一向杀伐果断的八大王也犹豫了。

    ...

    “孙相,我军的粮秣不多了,景陵县一带没有太多粮秣,局面堪忧啊,”

    陈明遇道。

    “等,本帅就不信张献忠的粮秣比我军多,我们就比一比谁先顶不住,”

    孙传庭道。

    他费尽心力将张献忠逼迫到如今这个地步,绝不会功亏一篑。

    ‘只是粮秣不足,军心不稳啊,’

    陈明遇忧虑道。

    “等下去,粮尽就斩杀那些驮带粮秣的骡马和驴子,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军,”

    孙传庭相信自己的直觉,张献忠的日子绝对比他难受。

    如果这时候他退兵,张献忠缓过这口气,最后即使他获胜,损失也会很惨重。

    ...

    川北保宁府广元城,这个曾经的川北重地,如今十分的荒僻。

    朝廷任命的利州参将高杰站在城头,看着城前步阵的李自成大军。

    此番领军前来的是李自成麾下大将李过。

    李过统兵三万攻打广元,目的很明显,破广元,打开通向汉中的通道,占据汉中窥伺陕西,扩大李自成辖区的面积。

    贺人龙死后,高杰虽然是贺人龙部下,但他半路出家,不是贺人龙嫡系。

    因此没有受到牵连。

    又因为逆贼出身,经历战事极多,算的上是有历练的军将。

    由于陕西有兵事历练的军将匮乏,高杰被擢拔为汉中参将。

    不过,介于李自成占领全川,兵锋威逼汉中,川北乱成一团,汪乔年下令高杰率领所部三千人出汉中,前至广元,紧守这个通往汉中的大门。

    说白了,过了广元一线,汉中府只能步步设防,没有一夫当关的地界了。

    ‘将军,流贼势大啊,我军怕守不住,’

    高杰身边亲将秦兆南低声道。

    这厮是高杰嫡系,当年叛逃出义军的老兄弟。

    高杰得道,当然大力提携,秦兆南虽然品阶不高,就是一个千总,但是掌握的是高杰的嫡系八百人。

    ‘我当然晓得敌军势大,’

    高杰龇着牙花子,他一向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灵快的很。

    否则也不能让李自成戴了绿帽还能生生跑出来,还把李自成老婆拐带走了,天下谁人能做到,也就是老高了。

    处事灵活的高杰当然不愿意死守广元,李过率领三万人前来,摆明对广元志在必得,为的就是汉中,何况他高杰和李自成就是死敌,李过一定想用他的脑袋请功。

    “这是前日听说了吧,左良玉死了,被孙传庭枭首,罪名违抗必杀令,”

    高杰这话让秦兆南一激灵。

    这个阴影太大了,贺人龙怎么死的,必杀令。

    如果说以前对必杀令还有迟疑,现下最大个的,领兵十余万的左良玉也完球的了。

    这个必杀令就太可怕了。

    ‘这倒也是,现在官老爷们杀起军将来更是毫不手软,’

    秦兆南骂骂咧咧道。

    ‘你说汪乔年敢不敢杀我,’

    高杰问道。

    “额,呵呵,”

    秦兆南尴笑。

    敢不敢,贺人龙别砍了脑袋,高杰一个新晋的参将算什么。

    汪乔年砍个脱逃军将的脑袋那都不算事。

    “你说本将能不能再投李自成,”

    “呵呵,额,”

    秦兆南直摇脑袋,开玩笑,谁都能投李自成,高杰不行,李自成能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凌迟处死。

    那绿帽是随便能戴随便能脱的吗,李独眼对高杰恨之入骨。

    “那就没啥说的了,死守吧,”

    高杰叹口气。

    他特么是走上一条死路了。

    当然,高杰没有坐以待毙。

    高杰派人散布流贼就要屠城,抢掠全城钱粮,祸害满城的女眷。

    当然,他倒也不算造谣,实在是李自成的部下就是这么残暴,成都府被屠杀已经传遍全川。

    高杰借此征集了满城强壮八千人,就连壮妇也没放过,一同守城,倒也所谓众志成城,别落下和成都百姓一个下场,城中百姓也是拼了。

    李过猛攻了十日,攻势猛烈,先后驱赶百姓攻城,杂兵跟上,最后连嫡系都附蚁攻城,损失惨重,伤亡过万。

    当然,高杰也不好受,付出了近两千部曲伤亡代价,秦兆南阵亡,青壮伤亡三千。

    不过终于守住了广元城。

    没让流贼大军踏入汉中府。

    李自成希望趁湖广三方鏖战,他攻伐秦地,趁机做大的企图受挫。

    ...

    景陵县,六万大军开城列阵。

    理由是出城和官军决战。

    命令其他的五万多军卒留守景陵县城。

    很多义军窃喜,不用打生打死总是好的。

    但是,当所有的粮车也开出城后,留守的军卒都感觉事情不对了。

    但是他们怎么会想到他们所谓大王完全抛弃了他们。

    张献忠终于决定挥刀自宫,否则就是一同完蛋。

    这个选择题其实很好判断,张献忠选择的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从景陵县向西北走了一天,第二日午时刚过。

    后方接连急报,京营官军骑军正在快速接近中。

    张献忠当即下令列阵迎战。

    五万三千余人的步阵,七千骑军护住两翼。

    这些军卒是张献忠称霸湖广的根本。

    清一色的经年老卒,几年下来杀戮无数,淬炼出这些劲卒。

    所有军卒全部披甲,火铳、弓箭手五千余人,涌向东南列阵,做为全军的锋刃。

    张献忠、孙可望、徐以显就在队列前眺望东南那一大片升腾起的灰黄色的烟雾。

    所有人耳朵里只听到一样东西,那就是马蹄踏地轰鸣声。

    官军黑色战甲和红色的大氅遮蔽了东南的田野。

    数万骑涌动着,兵甲闪光此起彼伏。

    一股精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好一个孙传庭,断我粮道,迫使本王分兵,然后他趁机决战,果然好手段,可惜,本王不是李独眼,哼哼,本王要砍下他伸出的爪子,”

    张献忠咬牙切齿道。

    张献忠这一路上数次被孙传庭玩弄,损兵折将,甚至被粮秣折磨的放弃辛苦积攒的数万军卒。

    心里已经烦躁的不行,孙传庭要战,那就决一死战。

    “孙传庭所部约有三万余人,我军半数,大王,我军还是颇有胜算的,”

    徐以显捻须道。

    ‘大王,属下自请为前阵,和孙贼决战,’

    孙可望道。

    其实孙可望心里苦,他的麾下除了八千人,余者都被抛弃在景陵县。

    但是和官军决战,他还不能退缩,他不上,谁上,如果退避,岂不是有了异心,啥也别说了,顶上吧。

    “很好,不愧本王义子,有胆有识,此战大胜后,本王允你独镇一地,”

    张献忠大笑道。

    就要决战,张献忠安抚手下的头号战将。

    眼下不是猜忌的时候。

    “多谢义父看重,孩儿必定奋勇杀敌,”

    孙可望大礼拜谢。

    两人都是演技派,心里各种腹诽,明里笑的那个畅快,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相距张献忠部一里,京营官军开始整队。

    待烟尘散去,密集的骑军军阵矗立在东南方。

    飘荡的军旗下,全身铠甲的京营大军虎视眈眈的盯着流贼大阵。

    李进忠轻抚战马的马鬃,战马汗水在流淌,一股子马汉的气味,略略熏人。

    虽然已经是秋天,不过湖广的秋老虎依旧火辣,李进忠铠甲下的裸衣浸满汗水。

    李进忠沉稳的看着对面的流贼大阵,心中没有太多波澜。

    没错,张献忠所部确是十分精锐。

    是入湖广后遭遇的最强流贼。

    但是,经历了凶悍至极的满八旗,这些流贼就有些不够看的。

    作为击败猖狂不可一世的八旗军,奠定了天下第一强军地位的京营来说,张献忠所部精锐那就太平常了。

    李进忠看到大队中的宣抚官喷着吐沫星子宣讲着,很多军卒听着京营的光辉历史,一个个腆胸迭肚,无限荣光。

    李进忠不禁会心一笑,他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积蓄起来的八字胡。

    他经历了京营崛起的老卒。

    但是听了宣抚官的宣讲,也不禁感叹,哇,原来京营这么牛,心里不禁满满的骄傲,临阵的畏惧,那真是不存在。

    宣抚官振臂高呼着,接着无数军卒挥动手臂,高举兵器,

    “大明万胜,”

    经历众多的李进忠依旧振奋的高举战刀,

    “大明万胜。”

    万胜之声震撼原野,远远传播,战旗靠旗被挥动着,红黑色的大阵气势逼人。

    回应京营惊涛骇浪般呼喊的是流贼大军的喊杀声。

    决战在即,双方各自造势,振作军心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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