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月光清冽。
照亮了德州东南的大地。
就在这银白色的月色中,杀戮不断发生着。
向东和向西的两股不同的兵马不断冲突着。
而西向杀来的骑军占据了上风,东向杀来的零散的骑卒不断退却着。
“禀大人,前锋游击黎勇禀报,上千建奴和蒙人甲兵向东杀来,”
“禀大人,从俘获的蒙人探知,清军正在猛攻德州,”
“禀大人,距离德州只有不足十里,清军数百骑杀来,”
急报不断的汇集到李辅明这里。
此时李辅明、吴三桂、边群等率领三千营和山海骑军合计近三万众就在蒙人营和女真营身后。
是京营大军的前锋。
李辅明已经将所有急报立即向后传递,他的职责是接应前方的女真营和蒙人营,遮蔽敌人的探查。
“李大人,现下局势不妙啊,”
吴三桂道,
“清军这是发现了什么,否则怎么可能有过千的斥候,”
正常来讲斥候小队不过十几个人,大军决战前双方斥候绞杀战,一队不过是上百人。
但是这样数百上千的斥候,第一次听闻。
“正是,只怕他们发现了我军的蛛丝马迹,”
李辅明点头,都是老军伍了,这点常识都有。
“好在,距离德州不足十里了,而身后大军应该就在三十里处,建奴发现如何,足够近了,”
李辅明擦了把汗水,他不是劳累,而是紧张的。
最为全军前驱他压力巨大。
这几日来煎熬太甚。
好在现在哪怕敌人发现也无所谓了。
距离足够近。
已经达到了发起进攻的距离。
“吴大人,现在急报称清军连夜攻城,还放出了这么多斥候,你怎么看,”
李辅明道。
“建奴该是发现了我军,却是不确定我军虚实因此一方面猛攻德州,希望在我军抵达前破德州,一方面派出大股斥候探查我军,”
吴三桂捻须道。
“吴大人所言和本将相合,”
李辅明点头,
“本将以为此时德州危急,而我军也无须遮掩行止了,不妨直驱德州,让其无法全力攻城,吴大人以为如何,”
“这正是本将所想,痛快一番,哈哈,”
吴三桂笑道。
‘好,那怎么就干他.娘,’
李辅明大笑着。
旋即三万余骑军向西北方全力冲近。
...
德州城上下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照亮了大地。
清军正在奋力登城。
死了五万余大明青壮,又折损了万余汉军,现在汉八旗、蒙八旗、朝鲜人正在奋力登城。
此时,城上落下的滚木礌石、手雷、猛火油等等稀稀拉拉,已经没法强力反击登城的军卒。
前锋已经登上了城头和守城青壮展开了搏杀。
到了这时候,阿济格、阿巴泰、巴布泰等人都清楚,攻下德州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德州已经属于他们了,其后大肆抢掠是必须的,城中除了保留下青壮,其他人都要斩杀。
阿济格要用屠城恫吓明人,遇到清军不降,破城后必要屠尽全城。
也是此番德州的顽抗让清军损失很大,阿济格要用屠杀发泄一下,不说他,一众部下也要杀人泄愤。
此时,心情放松下来的阿济格、阿巴泰、巴布泰等人在说笑着。
连夜攻城,他们略略困顿,不过眼看破城终于可以舒缓一下了。
快马飞奔而来,
“禀王爷,西南十余里遇到大股明军骑军,我军正在和明军厮杀,”
这个急报让阿济格等人吃惊不小。
“王爷,看来是京营骑军无疑了,”
阿巴泰道。
阿济格点了点头。
“这是明军要紧急援助德州,”
巴布泰道。
阿济格思量了一下,立即下令猛攻德州城。
一定要在明军抵达前攻下德州,否则他心不甘。
再者,他以为野战有满八旗、蒙八旗和漠南蒙人足够了。
不拿下德州他心里不解气。
他的号令一下,登时,城下的清军蜂拥向德州涌去。
甚至有清军步甲加入了攻城。
城上下惨叫哀嚎响成一片。
德州攻防战到了最危急时刻。
城中官署中,邱祖德坐在官案后面。
外间喊杀声,惨叫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邱祖德身子在抖动着。
他控制不住身体的异状,安说有些丢人,毕竟还有身边的从人在。
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可怜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桌案上放着一把长剑,邱祖德伸出颤抖的手抽出长剑,他看着那森冷的光芒。
“大人,要不,”
他身侧的一个幕僚吃吃道。
“不得妄言,某身受皇恩,绝不可能苟且偷生,”
邱祖德声音很大,仿佛为了给自己增加胆气,
‘咳咳咳,一会儿某要手手劲不够,你且一刀枭首,不可让某活着落入建奴手中,’
邱祖德知道自己如果落入建奴手中决计熬不过,宁可速死。
“遵命,”
幕僚垂首道。
一个从人慌忙冲入大厅,
“大人,游击谭继忠殉国了,建奴开始占据城头,游击将军李庆正在反击建奴,”
邱祖德长叹一声,
“这个丘八真是个好汉,”
外间各种鼓噪声越发的喧嚣,邱祖德只是盯着面前这把长剑。
...
“王爷,破城就在旦夕间了,”
巴布泰笑道。
阿济格大笑着看着不断登城的甲兵,任谁都看出明军已经无力反击登城的清军,德州被陷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在此时,十余骑飞马而来,一个甲喇章京滚鞍下马,
“主子爷,明军骑军数万扑来,我军斥候无法抵挡,如今已经接近到数里,望主子爷早做准备,”
阿济格等人大惊,
“胡言乱语,哪里来的数万明人骑军,”
阿济格怒道。
“王爷,确是明人数万骑军,其中就有明人辽镇骑军,他们身穿大氅,拿着三眼铳,奴才们绝不会看错,这些尼堪悍不畏死,猛烈冲阵,我等千余人根本无法阻挡,”
甲喇章京急忙道。
“该死的辽人,”
听到有辽镇骑军,他信了九成。
不管他如何轻视明军,辽人骑军还是有相当战力的,对清军有很大威胁。
“王爷,我等当时贴地听音,明军骑军数量最少五万,应不会有错,”
甲喇章京道。
清军中会这一手的可不再少数,他们可以通过贴地听着大地的震动,大约判断战马的数量。
虽然很粗略,但是能有个基本的预估。
阿济格不信,他不相信明军的骑军能有五万众,哪里可能有这么多骑军,不说别的,明军哪里弄来这么多战马,这不是外边草原,放养战马耗费不多,中原明人的豢养战马极为耗费钱粮,怎么可能。
此时,忽然传来一些清军的惊呼声。
阿济格等人随着惊呼声看去,只见东方的天际飘来一片红色。
无数的火把在摇动着。
此时毫无疑问一支庞大的骑军正在杀来。
明人的喊杀声不断传来。
于此同时,德州城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明人援军的抵达,让城内守军士气大振,城头的抵抗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绝望中看到希望的守军和青壮奋勇反击,死死挡住登城的清军,他们知道只要能挡住这次攻击,那么他们和家人就可以存活。
这让他们迸发了无比的勇气,甚至不惜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搏杀,一些人抱着清军军卒跳下城头。
德州城头喊杀声大作,不断有双方的军卒跌落城下。
“王爷,此时须当机立断,不可迟疑,”
阿巴泰急道。
阿巴泰的意思很明显,明军就在眼前,而德州抵抗激烈,一时未下,清军不可能在两线作战。
“王爷,这次可能就是那个该死的京营新军杀来,这是一场决战,我军须全部出动决战,德州,还是先弃了吧,”
巴布泰劝道。
阿济格这个憋屈,他知道两人说的对极了。
明军数万骑军杀来,而且后面很可能有大股步军。
他麾下的军卒必须全军出击决战。
而不是陷在德州。
即使现在攻入德州,杀入城中的那些军卒必然大肆抢掠,根本无法及时收回,那是清军抢掠本性决定的。
清军将会因此无法全力和敌人决战。
“撤军,”
阿济格咬牙切齿道。
阿巴泰和巴布泰松了口气。
他们是真怕阿济格硬拗的不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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