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12/514762312/514762344/20200813185405/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张小花说她被王宁佑气着了，王宁佑说他被张小花惊着了。
“哪有人对着别人耳朵喊的？你差点把我耳朵给喊聋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不住地拍耳朵，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张小花忽然地心情好了一点，咧开嘴笑了笑。
几乎是同时地，王宁佑也停了动作，不着痕迹往张小花那边靠了靠。
“说吧，我到底怎么让你——气着了？”
然后又是同时地，张小花立即收了笑容，依旧是之前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不肯说不要紧，王宁佑会猜，而且是稍加思索，一猜即中。
“你跟娘——说了那句话？”
张小花不吭声，默认。
王宁佑下意识叹了口气：“我不是告诉你了，你若不想说，那就不说。我只是顺便提一句，说不说在你自己。”
其实，张小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明明不打算讲的，怎么到最后偏就讲出来了。
她老爹当年还有一句人生格言留给她，想不明白的事就别去想，人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张小花便抛了这个问题，转而去问王宁佑。
“那你呢？你干嘛顺便要提这一句？你要不顺便提，我也不至于跟你大娘说。”
王宁佑陷入沉默，半晌才道：“我是怕她多心，怀疑我们俩夫妻合起来把家产换成银子，然后私吞了。”
“嘁，就这点银子，也值得我私吞？”张小花不屑，跟着又道，“况且我今天见她神情挺自然的，根本就没有疑心的样子。
“她今天不疑心，不代表明天不会疑心。她自己不会疑心，不代表旁人不会提醒她。说到底，在这个家里，你、我都是外人。”
王宁佑是用极其稀松平常的语气讲这几句话。
然而越是稀松平常，就越是好像有一股寒意由里而外地渗出来。在这五月搭六月逐渐燥热的天气里，冷不丁地就寒到了你心尖子上。
寒到了心的张小花，突如其来的心疼。这心疼，却不是为自己。
耳边，王宁佑续道：“本来她疑不疑心，我也不是十分在乎。我只是不想她回头又为这些有的没的，跑来烦你，给你脸色看。”
张小花欲开口，却被王宁佑抢在前头：
“我知道你不在乎她脸色好不好看。可我也知道，你在这个家里，过得并不十分惬意。堂堂青峰岭的大当家，要你在这种蓬门小户，受絮叨婆母指摘，被尖酸小姑找碴，实在是委屈你了。”
如果有一个人，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甚至于你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的，他也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到底该拿什么样的话来回他呢？
张小花一些些的迷茫一些些混沌，分不清心底究竟甜多一点还是酸多一点。事实上她本来也没觉得怎么委屈，可听王宁佑这么一分析，又好像自己还真的挺委屈的。
唉，人生，真是太过复杂。还是问点实际的吧。
张小花问：“要是将来真买了铺面，你真准备写你大娘的名字，把地契交给她？”
王宁佑没有直接回答，突兀地转移话题：“这十亩田从老赖家收回来了，那另外二十亩你打算怎么弄？”
张小花摇头，表示毫无头绪。
“那可是你大娘的亲妹子。不是说她娘家就这一个亲妹子？我要是动她，你大娘肯定要找我算帐。”
于是，心中那一点迷茫正在迅速扩大。
“死穷酸，你说我们这是为什么呀？累死累活的，又费脑子又费力气的，也没人知道，也没人感激我们。回头到你大娘那里，全是祖宗保佑，咱俩连句好话都捞不着。”
王宁佑仍是避而不答，接续前面被张小花岔开的话题：“我倒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大娘自己去把那二十亩田收回来。”
“她自己去收？就你大娘那样，好面子、耳根子软又护短，她能好意思跟她亲妹子张那嘴？”
“对，她能好意思。因为在她心里，妹子再重要，那也重要不过闺女。”
张小花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准备把剩下的二十亩田，留给大妹和二妹做嫁妆。我大娘为了她两个闺女的嫁妆，这口就是再难开，她也会去开的。”
那一个瞬间，张小花的心情，她没有办法去形容。
说想发火吧，似乎差了那么一口气；要说翻篇过去吧，这口气偏偏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屈死。
“死穷酸，你说怪不怪？我就是算不上视钱财如粪土吧，我也不至于为了几亩地气不顺吧？可我现在就是气不顺。你要是把这三十亩地都分出去了，我觉得我会气死。”
王宁佑盯着张小花，盯着盯着他就突然笑了，笑容里些许的伤感。
“那是因为你掌了家之后，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家了。你为了这个家费脑子费力气，哪怕省一钱银子一分银子，甚至是一个铜板，那也是好的。这就有一点像——
哦，对了，就像你流血流汗拼死拼活地抢山头，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末了让二当家、三当家占了去。而且这二当家、三当家完全没出力气，光坐在家里享福了。你要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那就不是你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穷酸！王宁佑帮张小花续上了欠缺的这口气，张小花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发火。
“是啊！凭什么啊？凭什么我担那么多心思，跟只猴子在那肥婆娘墙根那儿蹿过来蹿过去的？好不容易夺回来的一两银子，凭什么你大娘一盒胭脂就给我花了？
-还有这个十亩地，我费了多少口舌，哄完这家哄那家的，凭什么转头就给你大娘买了铺子？我还得再往里头贴银子！
-凭什么呀？你不是这家的？你不姓王的啊？我辛辛苦苦抢回来骗回来的，凭什么连块砖头都没我的份？哪有这么分家产的？”
“因为——如果家产不这么分的话，我大娘不会答应跟我分家的。”
王宁佑云淡风轻接了这么一句，便好比三伏天里的一场倾盆好雨，把张小花的火气一下子全都浇灭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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