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认认真真地祈福, 末了还寻出了自己深恶痛绝的佛经,伏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她的字如其人, 娟秀中透着一种稚嫩的可爱。
透过轻透的窗纱, 淡金色的阳光洒进来,洒在小姑娘的眉间、发顶、莹白的指尖, 仿佛镀上一层光泽,远远地看着竟真的像是那九天之上的小仙子,不谙世事, 无忧无虑。
司马戈大马金刀地走进殿内,脸色尤带着阴郁可怖,在太宸殿中群臣一齐劝诫太后清修一事非同小可,需择定良辰吉日才可进行,就连他颇为信任的太傅等人也在附和之列。太后清修一事虽无可转圜,他也选了一个最近的吉日,但听到所谓不孝的指责,他内心还是生了暴躁的戾气。
再一看,往日雷打不动过来送补汤的小皇后也没了踪影, 何忠禀报说是皇后娘娘已经将补药呈上, 之后似是有要紧事一般匆匆回宫了。
小傻子能有何要紧事, 如今她手中的宫务尽有尚宫掌事,每日他看着清闲的紧。小议会散去, 司马戈就往未央宫来,走在路上眉头紧锁, 他在考虑要不要将人再挪回太宸殿, 每日两个宫殿来回也是麻烦。
结果小傻子在抄写佛经?司马戈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下显得神圣无比的小姑娘, 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忽然大步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软塌之上。
专心抄写佛经的萧瑜没料到还会有这等变故,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还拿着笔,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等到反应过来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气冲冲地想要开口指责,下一秒看到脸色阴沉的陛下又不敢了,小声叨叨,“陛下,阿瑜抄写佛经呀!”
阿瑜没有在做坏事,怎么可以突然袭击阿瑜?!
司马戈嗯了一声,然后忽然抢走了萧瑜手中的笔,上面尤带着墨水,他阴着脸抬起小傻子的下巴,笔走龙蛇,在小姑娘莹白细腻的脸蛋上画了一下又一下,等到人成了只小花猫,他才缓和了神色,笑吟吟地将笔扔掉,“你脏了,小傻子,比朕还要脏,还要黑。”
你是这整个皇宫里最脏的人!你是最脏的!
萧瑜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出泪花,她哀怨地看了陛下一眼,期期艾艾地挪过去,被司马戈一只手臂轻而易举挡住了,“小邋遢,离朕远一些,朕不想被你弄脏。”
萧瑜又气又委屈,脸颊鼓鼓的,陛下凭什么嫌弃她,都是陛下在阿瑜脸上涂的墨水!
“陛下,你坏!你欺负阿瑜!”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眨巴着泪花控诉。
司马戈大笑出声,恶劣的笑声响彻在整个未央宫,一直笑到小傻子委屈地落泪,才慢吞吞地收了笑意,拿了一方帕子沾了水给她擦脸。
萧瑜乖乖地任他擦脸,擦完了之后跑到铜镜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见她萧氏阿瑜依旧是最美最可爱的小仙女才呼了一口气。
“以后不准抄写佛经,朕不喜欢。”司马戈起身拉着小皇后一同躺在软塌上,怀抱着她开口命令,“若是朕以后再见到你抄写佛经,小傻子,想不想和太后一起去守皇陵?”
最后一句阴测测地,骇的萧瑜急急地摇头,“不要守皇陵!阿瑜也不喜欢抄写佛经。”
守皇陵好可怕啊!那可是葬了人的地方,一定有妖鬼出没,到时候抓了阿瑜要生啖阿瑜的肉飞升怎么办?
“哦?”司马戈漫不经心地捉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把玩,“那你今日抄写佛经做什么?”
萧瑜悄咪咪地低了一下头,“陛下,阿瑜是在祈福,阿瑜有好多事要上天的神佛帮助。”
听到祈福,司马戈的动作顿了一下,将人翻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沉声问她,“何事?”
萧瑜抬头看他,见陛下神色没有方才的恐怖,就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阿瑜想要文曲星保佑心底善良的举子秋闱顺利,想要送子观音保佑……想要菩萨保佑陛下安安全全、健健康康……”
越说下去她的声音越小,她怎么忘记了陛下不喜欢小皇子和小公主呢?被陛下知道了阿瑜贼心不死,会不会生阿瑜的气?
最后,她低着头蔫蔫地不敢说话了,小脑袋几乎要垂到自己的锁骨那里。
“嗯,没有下次。”出乎意料地,司马戈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嘱咐了她一句,又继续道,“没有朕帮你,你就是抄上上百遍佛经也不会有子嗣。”
闻言,萧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粉嘟嘟的染上了胭脂的红晕,摆摆手,“没有呀,阿瑜是真的没有求送子观音给阿瑜一个小公主。陛下不用帮阿瑜的!”
司马戈低低笑了一声,嗔骂了一句,“果真是个小傻子。”
说完他目光深了深,“几日不吃荤了,让朕看看阿瑜的小肚肚有没有瘪下去……”
萧瑜点了点头,拉着陛下的大手覆在自己身上,“帮阿瑜揉揉呀。”说完她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她的糖葫芦,眯眼偷笑,阿瑜吃了三串糖葫芦,可撑了,春花和秋月都没有发现。
因为是深秋,阳光少了夏日的那份热烈,萧瑜被揉的很舒服,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小声的哼唧,像是摊开肚皮的小猫。
她躺在陛下怀中,突然想起陛下方才的阴郁,开口询问,“陛下,您不开心吗?”
司马戈微眯着眼睛,并未回答她,只手掌还在一下一下地摩挲小皇后绵软的小肚子。
陛下不理她,萧瑜就换了一个话题,眼睛转了转,又问,“陛下,秋闱是不是很难呀?”
“嗯,”司马戈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十个小傻子加起来也进不了考场。”
这下萧瑜不乐意了,阿瑜那么聪慧怎么可能进不去考场,她皱了皱鼻子不太开心,为什么女子不能科举呢?不过她决定不和心情不好的陛下一般见识,继续问道,“陛下,您会点什么人为状元啊?”
“你想什么人做状元?”司马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她,漫不经心地。
萧瑜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地回答,“状元一定要年轻英俊,不然不会有姑娘砸花果的,”连益就很年轻很好看,“状元还要嗯……会写诗会做文章才学丰富,不然不会做出成就来的,对了对了,状元还要会做小木马,会做小木马送人的人一定很善良,是好人!”
这三条,连益都符合呀!如今她萧氏阿瑜是皇后,她一定会帮助连益走后门的。
说完她想了想,在陛下怀里使劲拱了拱,凑到陛下的耳边呼呼呼吹了几大口气,这叫吹耳旁风,听说娘子给夫君吹耳旁风夫君就会听娘子的话!
怀中的人不仅不老实地乱动,还在他耳边吹气勾引,司马戈的黑眸瞬时变得幽深,慢条斯理地扣着小皇后的腰吻下去……
两日后,三年一次的秋闱宣告结束,随着钟响,精神憔悴的诸多举子从贡院中鱼贯而出。家底深厚的人家自有马车等候,书童阿青也早早地坐在驴车上等候自家公子,看到人影慌忙就迎了上去。
身体不太好的举子一出了考场昏倒的不少,阿青仔仔细细看了公子的脸色,见其虽神色萎靡但眼神清明从容松了一口气,连忙扶着他上了罩了一层粗布的驴车,“公子,快些休息吧,里面放了清水和糕饼。”
连益没有说话,直接上了车,寻了水壶饮了两口,而后眼底荡起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他会慢慢寻回自己丢掉的东西。
到了租赁的小院狠狠地洗漱过后,连益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他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锦袍,又包了两本半新不旧的书,第一次出门访友。
当日文仙楼在场的举子里面有一位恰巧来自苏州,连益和他有数面之缘,也能交谈上几句。他此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当日的小姑娘气色可好,可有受了委屈。
她的夫君,当今的圣上对她……好吗?
这名举子姓齐,家中有些银钱,初到望京就大手笔地包下了文仙楼的房间足足两个月。文仙楼之所以有这个名字,俱是因为一百年前住在这里的举子当中曾出了个三元及第的奇才,为了讨个彩头,家底不错的外地举子都会在此处居住。
只是今年不巧举子太过于猖狂惹了帝后,虽放了出来但到底受了一场惊吓,有些人还受了一番皮肉之苦。
是以,这场秋试中他们的状态很差,有些人甚至下了考场就失声痛哭,砸了房中的文房四宝。
当然,也有些人怨上了帝后二人,连益走进文仙楼跟随伙计到一处房间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一名举子的抱怨声,“妖后误我,此次回乡如何得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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