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娘娘有意为您遴选妃嫔,这是上宁宫送来的画卷。”内监捧着画卷姿态散漫,对这番操作,他已经很熟了。
太后递上妃嫔画卷,陛下随意抽上几张,然后宫里就多了几位美人,再然后这些美人不甘寂寞出现在陛下的面前,最后美人们的尸体从太宸殿拖出去……
太宸殿分为内外殿,内殿是陛下的寝殿,与外殿当中隔着一层帷幕,隐隐绰绰的,内监低着头眼角余光只能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殿中一角的香炉燃着缥缈的香气,袅袅不绝,幽幽地飘向帷幕之后。
“聒噪。”帷幕后面传来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嘶哑中夹杂着阴沉,像是黑夜中嘶嘶作响的毒蛇。
内监嘭的一下跪伏在地上,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帷幕被两侧的宫人低着头撩开,露出正在作画的君王,他手中的画笔硬生生地被折断,红色的颜料胡乱地滴在地上。
内监宫婢们都站的远远地,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每当陛下露出这副神态时,就会忍不住杀人。
趴伏在地上的内监托盘中的画卷散落一地,娇艳欲滴的美人或坐或卧或笑或嗔,但上首的君王视若无睹,眉头一皱沾染着红色颜料的画笔扔了过来,瞬间美人的脸上糊上了一团红。
刚好这时,礼部官员求见陛下,是为了帝后大婚的聘礼而来。
大晋迎娶皇后都有明确的规制在,按理说礼部循着行事即可,但为帝时日尚短的新皇性情捉摸不透,又听闻陛下对萧七姑娘的特殊,礼部尚书斗胆前来在陛下面前走个过场。
跟着内监入殿,礼部尚书下跪行礼,俯下身的时候看到地下散落的画卷心中明了这是太后又为陛下选妃了。
太后与陛下的关系那是十分的微妙,先皇后宫三千最爱陛下生母宸贵妃,冷落太后。两人本是水火不容之势,后来宸贵妃身死,宫中就有流言是为太后所害,偏偏宸贵妃与太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贵妃逝后陛下交由太后抚养至成年。
既是仇敌又是养母,这其中的关系复杂便是朝臣们也不敢随意揣测。但太后在帝后大婚的前夕选妃,明摆着是要给未来的皇后娘娘难堪,这一点毋庸置疑。
“陛下,礼部依礼定下聘礼,礼册还请您一观。”礼部尚书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红折,目光扫过陛下跟前的那幅画微微一顿。
内监接过红折呈给司马戈,他漫不经心地翻开看了两眼,金银珍宝一应齐全,无趣,他将红折又扔给老尚书。
“下旨,明日萧氏女入宫。”
满宫皆惊,礼部尚书颤着胡须,握着那红折急声道,“陛下,这与礼不合,还未大婚皇后不得入宫。只剩下几日,还请陛下再耐心些。”
七日办成帝后大婚已是相当吃力,明日怎么能行呢?
“大婚日期不变,萧氏居于宫中。”司马戈说话间已有些不耐,黑沉沉的眸子令人心中生寒。
“陛下,这与礼不合。”礼部尚书喃喃念道,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心念一动间,他接着说道,“陛下,未婚入宫与皇后娘娘名声有碍呀,您若是想念,宣她进宫一趟更合时宜。”
听到这里,司马戈眉眼间的戾气渐渐退去,变成了烦躁,“麻烦,那就宣她到珍禽园去,聘礼中的活雁既是给她,让她自己打。”
他的手上红色的颜料如血一般,素白的帕子很快就变得脏兮兮的。
礼部尚书愕然,讷讷地退下,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画中眼下带红痣的女子,苦恼不已,娇弱的女子如何打得大雁呀。
还有那珍禽园,里面养了不少猛兽,这,这可如何是好。
礼部尚书离开了,太后宫中的内监还趴伏着,大着胆子又提了太后选妃的事情。
司马戈扶着额角,阴森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两侧的宫人上前。
不断求饶的内监被捂住嘴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何大监躬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恭声向陛下行礼,看出了陛下脸上的烦躁。
“大监,朕点的血痣没有前日的好看鲜活。”司马戈指着那幅画,眉毛死死地夹着,神情阴郁。
何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心下了然,画中人正是萧七姑娘的面容,除了多出的一颗血痣,合宫只有逝去的贵妃娘娘脸上才有。
他眼中带着慈和,微笑道,“陛下不必烦躁,画中人自是比不上活人的。”
“甚是,朕让她明日去珍禽园去打雁。”司马戈歪在了榻上,又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只等着明日的到来。
何喜一顿,眼中笑意加深,如此,陛下留下血脉在望……
那厢,高傲的太后娘娘未等来遴选封妃的旨意,上宁宫前却是扔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恰恰正是不久前到太宸殿递画卷的小内监。
为帝后,这是陛下第一次不给上宁宫留情面,太后生生折断了自己刚染好蔻丹的指甲,面容扭曲,她怎么忘了这个小贱种有先皇那个疯子的血统,就是杀了她这个皇太后的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去,传信给临王,让他动作加快。”她猛地从凤座上起身,眼中闪过狠厉,还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惊慌。
她必须尽快除掉这个贱种,扶她的亲生儿子登上皇位!
“娘娘您莫急,明日世子便会进宫。”她的心腹嬷嬷安抚她。
“那才是哀家的儿子。”太后想起自己在先皇那里受到的无视,喃喃低语。
“娘娘,慎言。”嬷嬷脸色微变,连忙提醒她。
看到她脸上的疯狂,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当年先皇独宠贵妃,视皇后为无物,娘娘怎会肆无忌惮地报复和临王搅合在一起。可即便是那样,事情败露,先皇居然也不以为意,娘娘依然是无宠的皇后,那个孩子也被送给了临王抚养,而贵妃的儿子封为太子。
然而世事难料,嬷嬷也不自觉地露出些许的得意来,外有临王和临王世子,内有太后,陛下行事多失人心,过不了多久,这个江山就要换人做了。
到时,太后娘娘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是夜,靖国公府
春花和秋实两个婢子整理小姐这两日收到的贺礼,一一收到小库房里面,内里小姐的寝室还点着蜡烛,灯火通明。
春花想起今日自己从几个婢子耳中听到的流言,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进到内室来看看小姐。过几日小姐就要和陛下大婚了,太后在这个节骨眼让世家们进献贵女入宫为妃,可不就是打小姐的脸吗?
消息传得快,公府内表小姐和二夫人刻意跑过来和小姐说了一通,摆明地不怀好意。她心疼小姐,端着一碗燕窝静悄悄地进去,见小姐拿着话本子看得如痴如醉,小脸粉红粉红的。
春花微微放下心退出去,看来选妃的事情并未影响到小姐。
萧瑜圆溜溜的猫眼暗中瞥着温柔可亲的婢子到外间为她缝制衣裙,嘴角小小地翘起,她手中的话本子可是另有乾坤,中间夹着一本羞人的避火图呢,嘻嘻。
这个办法还是住在刺史府隔壁的连易告诉她的,可惜过了十岁后她就很少再与他见面了。以前,她还曾想过自己与连易也算是青梅竹马,便是结为夫妻也是极好的。
只是舅母偏偏与娘亲提了要自己嫁给表哥……一想到这里,萧瑜嘟着嘴巴,快乐都少了几分。
不过,她翻着笔触精致的避火图,想着将里面的男子替换成一身玄衣俊美凉薄的新皇,心里又高兴起来,兴冲冲地扑到柔软的床铺中,拥着锦被蹭了蹭,莹润玲珑的小脚欢快地扑腾了几下。
一时间,就连死亡的威胁都淡了几分。
翌日清晨,萧瑜一点都不意外地起身晚了,匆匆忙忙赶到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府中的人已经到齐了,她立刻躬身向祖母请罪。
表姐郭云裳亲密地依偎在祖母身边,见到她眼皮微掀,态度高傲,“太后娘娘为陛下选妃虽然让瑜表妹心中不舒坦,但也而不该罔顾长辈这时才来请安。”
话音刚落,萧瑜一双大眼睛就瞅着祖母的脸色淡了。
“选妃?!”六堂姐萧莹装模作样地高声叫嚷,语气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七妹妹也不要太伤心了,陛下不喜女色是满望京人都知道的事。”
这个女色中自然也包含萧瑜,萧瑜虽迟钝但也听懂了。
她眨巴着眼睛,默不作声,也好,省的自己再解释为何迟到了,反正祖母如何都不喜欢她。不过陛下可不是,她从现在就开始研读避火图,等到入了宫,陛下怎会不喜欢她。
萧瑜心中很自信,毕竟大婚提前,她也帮陛下躲过一死。
“陛下有旨,令萧氏阿瑜到珍禽园觐见!”接下来内监到靖国公府来宣旨,简直令萧瑜的自信心爆棚,对陛下的畏惧感都少了许多。
瞥了瞥脸色难看的表姐和堂姐,她挺了挺胸膛,在全府人的视线中不疾不徐地上了入宫的马车。
马车轱辘咯吱咯吱行了半个时辰停下,萧瑜梳着双环髻,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她下车的动作晃来晃去。
抬头的那一瞬间,一声虎啸将她震在了原地……
萧瑜扁扁嘴,像是被扎了洞的气球瘪了下来,委委屈屈地往后退了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萧瑜呜呜呜,陛下,不要放虎吃阿瑜,阿瑜会努力研究避火图的!!!
司马戈:,你不是要大婚?自己去打大雁!
先皇、贵妃、太后之间绝对不是单薄的三者关系哈!先皇性格扭曲疯魔,贵妃疯了自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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