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流火接过热水,却没喝,只是将其握在掌心取暖,声音还有些颤得说道“你这里有酒吗?要能喝两口,那就太好了。”
“我哪有那东西?”杨澜直接翻了个白眼,酒在此地是个稀有物,只有高层军官才有,而她只是个小小的副尉,得上头派发了才能有一两坛子,平时可没有。
“有热水就不错了,凑合喝吧。”
“唉,好吧。”流火叹了口气,低头抿了两口。
杨澜又问“你来到底什么事儿?”
由于这件事不太好开口,流火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我想去一趟天羽岭。”
“什么?”
天羽岭可是在北林关外几十里处,那是北羌人的地盘,杨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对方在开玩笑,紧紧地盯着他看。
可流火一脸严肃,分明就是极其认真的。
“你去那地方做什么?寻死啊?”
流火哭笑不得,“什么寻死?是求生!”
“求生?”杨澜更是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通,“你说清楚一点?”
“现在军中缺医短药,很多伤兵都要因为用不上药而无法伤愈,活活等死了,你是副尉,这个情况想必你不会不清楚。”流火缓缓解释,看了杨澜一眼,见她面色凝重,遂又继续说“天羽岭上有一种十分独特的草药,一年四季只在这个时候生长,具有治疗外伤的极强疗效,若能摘得一些回来,或可解燃眉之急,伤兵们便足以等到朝廷的军需抵达了。”
“所以你要去摘那种……什么草?”
“那药长在天羽岭,便就叫做天羽草。”
杨澜神色凝重道“你可知道去这一趟,要平安归来,可能性有多小吗?”
“光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所以,”流火向她投去诚恳的眼神,“我想向你借一百名精兵,让他们与我一同前往。”
天羽岭那地方并不小,那种草药又不多见,一百个人漫山遍野地找,其实都人手不够,然而人要是再多,就容易被发现,遇上北羌人。
因此,兵不在多,在精。
这个道理,杨澜当然懂,可是这一趟实在太危险,她不敢答应,不能让手底下一百号人去冒险,也不能让流火去冒险。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流火早料到她会拒绝,因此也想好了说词。
“军需还不知道要到哪天才能运过来,满营的伤兵可是等不起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那是几百条人命,你于心何忍?”
杨澜自然于心不忍,但这里条件艰苦,注定是这么个情况,不忍又能如何?不能为了救人,就送另外一批人去送死吧?
“不必多言,我是不会答应的,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说着站起身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流火见状也不死皮赖脸央求,跟着起身,然后朝门口那边走,一面走一面说“既然副尉大人不肯帮忙,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这天羽岭,我是去定了,即便没有帮手,我孤身一人也要去。”
“你疯了?”杨澜登时急了,猛地转过身来,睁圆眼睛瞪着他,恨不得拿一只水壶把他敲晕过去。
“一个人去不是去送人头?”
流火坦然道“那也比在这儿干等着要强。”
“你……”杨澜气不打一处来,握紧了拳头,真想动手时,又忽然想起,自己的武功好像不如这厮,倘若真动起手来,谁被谁敲晕还不一定呢。
思及此,她又打消了这念头。
然后赌气道“好,你要去便去好了,我才不稀罕管你,最好你就再也不要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明知她是在说气话,并非真心,可这话听起来,还是挺伤人的,流火微微蹙眉,目光顿时暗淡下来,深深地看了杨澜一眼后,转身离去。
杨澜站在原地,心潮翻涌,脑子彻底乱了。
她是想劝流火别去的,可她也清楚,流火那人脾气倔,决定了要去天羽岭,就绝不会改变主意,劝也无用,于是一气之下,就说了重话。
如果他当真一个人去天羽岭,然后再也没回……想到这里,杨澜的心狠狠一抽,如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一般。
“该死的!”
她骂了一句,披上斗篷与脸巾,连忙追出去。
外面寒风狂吹,还夹带着一点雨,打在眼睛上,把人冻得直发抖。
可杨澜没有功夫去怕冷,她沿着伤兵营的方向快步跑去,除了想快点追上流火外,丝毫顾不上别的。
流火走得不快,没多久便追上了。
他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杨澜眼神比一般人好,只怕压根看不见。
“流火!”
风太急了,她的声音一出口,立刻就消散在风雨里,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更别说流火了。
杨澜叹了口气,加快步伐追去,到了流火身后,见他将自己裹着,依旧在缓慢前行,背影透着几分落寞,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
“流火。”
这一次,流火听到了,但他仿佛怕自己听错了似的,还原地停了一下,这才僵硬地转过身来。
“你怎么过来了?还有事吗?”
尽管耳边的风声大于他的话声,但杨澜还是听得出来,他在跟自己赌气,语气不是那么和善。
“你方才提的请求,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答应你。”
“当真?”流火闻言,喜悦之余,一把握住杨澜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加大,眸子在苍茫夜色中发出光芒。
杨澜感受着腕上的细微温度,心头一动,反握住他的手,道“人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得跟我保证,一个不落地将他们带回来,否则,你就是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记住没有?”
通常人都说的是“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到她这儿就反过来了,流火突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
“记住了。”
“何时动身?”杨澜仰头望着他问。
“明天晚上吧,动静越小越好,别让上面的将领发现,”流火正色道,“否则就去不成了。”
是啊,上面的人要是知道了,绝不可能同意,流火这才不去向他们求助,反而来找她。
杨澜觉得,自己就是太好说话了,让这人算计得死死的,实在憋屈。
“好,我挑好一百名精兵,让他们明天晚上随你出关。”她因为跟李珩关系好,离开帝都的时候,蒙他赐了一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关口,因此不需要禀报上级,也可以出关。
若非如此,这事儿是几乎成不了的。
流火拱手道“多谢了。”
“我也是看在那些伤兵的份上,才破例答应你这一回,以后可别想了。”
“好。”
说着,忽然陷入一阵沉默,寒风急吹而过,两人衣袂翩跹,鬓发凌乱,可他们望进彼此的眼里,都忘了寒风,一点不觉得冷。
“你就没别的话要讲了?”流火忽然问,眸底流出一丝殷切与期盼。
可杨澜却撇开了视线,摇头道“该说都说了。”
流火自是失落,可纵然如此,也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展露得太过明显,让人笑话。
于是故作淡然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待他转身要走,杨澜却心头一紧,下意识拽住他的手,“等等!”
“还有事?”流火重新燃起期待,两眼大睁着看她。
杨澜低着头道“不管怎么样,你我也总算是朋友一场,我还是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回来的,除了把我那一百名士卒带回来,你也要保重自己,千万平安回来,听见了吗?”
虽然这话听起来,跟流火想要的有些出入,但能得到杨澜几句关切之言,他已经该满足了。
“好,我答应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杨澜松开手,飞快地瞅了他一眼,这回是真没了,既然事情已说定,别的话再多说也没用。
流火低头看着她,心里头暖洋洋的,嘴边不知不觉露出一抹笑。
他心想,看来这没良心的女人还是对他有几分关怀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翌日晚上,在杨澜的帮助下,流火成功带着一百人悄然出了北林关,往天羽岭而去。
由于心中担忧,自他们走后,杨澜的心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总担心那边会出什么事,尤其脑海中总反复不断地浮现出流火的身影,以及那些与他同度的时光。
于是吃不下又睡不着,心不在焉,有好几次在操练新兵的时候,都走了神,险些闹笑话。
杨澜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说了对流火只有朋友之谊,怎么好端端的,又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被笑话?
一转眼,流火等人出关便过去五日,他们离开时,为了轻便出行,就只带了六天的干粮,按理来说,这时候也该回了,但至今尚未看到人,会不会是当真出事了?
正当杨澜越来越焦急的时候,第六天的晚上,终于有了消息。
不过这消息,是由她的上级军官带来的。
“杨副尉,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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