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年夜饭后,杨志安由于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先行去了书房,其他众人则聚到后院喝茶吃点心,看放鞭炮与烟花,一起守岁。
虽然风有些急,天上甚至还飘起了鹅毛雪,挺冷的,但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和暖,心也跟着暖了,便丝毫察觉不到寒意。
于廖茵茵而言,穿越到这个时空两年多后,这无疑是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甚至应该说,这是最开心的一天。
她脸上挂着笑,时不时看向不远处正在与翠翠说话的杨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叹息了。
倘若她早一点来,早一点跟这个人相遇,兴许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但转而又想,杨炎跟翠翠是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她就算再早来,只怕也无济于事,他们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
思及此,原来喜悦的心情,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悲伤,她垂下眼,心下又叹了一声,往远处的凉亭走去。
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始终是不可能完全融入的,或许她早该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看着天上的烟花,只感到分外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了过来,廖茵茵回头看去,竟是面带微笑的翠翠。
“三小姐。”
“翠翠姑娘不跟家人好好团聚,怎么过这里来了?”廖茵茵下意识过去搀扶她坐下。
“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似乎有心事,过来跟你说说话。”翠翠笑着说,然后拉着她也坐下,“三小姐的心事,能跟我说说么?”
廖茵茵狡辩道“我没什么心事,只是酒喝多了,头有点晕,过这边来吹吹风,清醒清醒而已。”
她不讨厌翠翠,甚至还挺佩服她,但并不想跟她有过多的交集。
翠翠却道“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是在为杨炎神伤。”
“什么?”
“三小姐,你心里有杨炎,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杨炎太迟钝了,一时没察觉。”
廖茵茵不禁皱眉,有些心虚又忍不住骂自己,本以为自己把感情掩藏得很好,想不到这只是自以为罢了。
“我心里有他,可他心里没有我,相信这一点,你也是看得出来的吧?”
“那也未必。”
“未必?”廖茵茵不解地看着她,心里纳闷,她为何要这么说?难道她还想撮合她跟杨炎不成?
翠翠笑道“方才我就说了,杨炎是个很迟钝的人,尤其在感情上,所以,他即便喜欢上某个人,也往往是不自知,很难察觉,在我看来,他对你并非没有情意,只是自己还没察觉出来而已。”
廖茵茵觉得,这人一定是在安慰她,又或者是故意骗她,引她主动去与杨炎来往,好补偿对杨炎的亏欠。
可下一刻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翠翠不是这样的人,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谢姑娘安慰,我没这个福分,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三小姐,”翠翠忽然握住廖茵茵的手,“你心地善良,又与杨炎谈得来,家世身份都与他匹配,重要的是,你们几次遇到,显然很有缘,怎说没有福分呢?”
廖茵茵苦笑“光是有缘,无分也是一场空。”
这话不止对应她和杨炎,也正好映证了翠翠和杨炎。
翠翠自然品出了其中之意,心头猛地揪疼了一下,却是依旧面不改色,强撑着道“我与杨炎属于有缘无分,你与他却未必是,三小姐,你与我是不同的。”
廖茵茵依然不解,说实话,她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何翠翠明明喜欢杨炎,还要嫁给梁佑衡,杨家人也不可能逼她,梁家那边更加没有这个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如此辜负杨炎,辜负她自己?
沉默一阵,翠翠站起身,说“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回去跟大家一起守岁吧。”
正要走,忽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廖茵茵连忙去扶她,握住手臂时,发现她正在发抖。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翠翠忍着疼,额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廖茵茵吓得突然间手足无措,只得大喊“来人,快去请太医!”
话音未落,翠翠就两眼一黑,倒在她怀里。
第一个听见动静跑过来的是杨炎。
他看见翠翠昏倒,立刻便从廖茵茵怀里将人接了过来,横抱起跑向屋内,小心地把她放在榻上。
众人急得团团转,院子里一时陷入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杨炎一边用衣袖为翠翠擦去汗水,一边急切道。
顾知夏将他拉开,自己来照顾翠翠,并说“不要着急,已经有人去请太医了,很快就会弄清楚状况的,你先出去。”
杨炎目不转睛地看着翠翠,脸上布满忧色“不行,我得在这里守着。”
“有我在这里照顾,你还不放心不成?”顾知夏简直要被这小子气死,人家三小姐还在呢,又有这么多下人在场,他竟也一点不知道回避,“你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也不方便照顾,反而会打搅翠翠休息,有我和几个丫鬟在就够了,出去。”
“可是……”
“出去!”
顾知夏态度坚决,大有要强行把人轰出去的架势,杨炎没办法,只得照做,不舍地移开目光,转头出了房间。
门口,廖茵茵正来来回回地踱步,看上去也正焦急。
“翠翠姑娘怎么样了?”
“还昏着,具体情况要等太医来了才知道。”杨炎心不在焉地答道。
廖茵茵心知他着急,也就不好再打扰他,没再出声。
两人站在寒风里,各怀心事,沉默不言。
太医到来之后,赶紧给翠翠诊脉查看。
“只是动了胎气,没有大碍,我开了药,让人煎好喂她服下,好好休养两天,必然没事的,丞相夫人不必担忧。”
闻言,顾知夏高悬的心才落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让人照太医的药方去抓药熬药,自己则依旧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太医出门时,杨炎拦着问了一遍,得知并无大碍后,亦是大松一口气,靠在门边擦拭额上的冷汗,嘴里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廖茵茵见状,心里五味杂陈。
她当然不希望翠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可看到杨炎如此紧张,反应堪比身为夫君和父亲的人,不免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
永远不会有人为她这么紧张。
算了,她在想什么?想这些有什么用?
想着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杨炎质问的声音“为什么翠翠会突然动胎气?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什么?”廖茵茵一头雾水,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昏黄灯火下,见到的却是对方满眼的怀疑。
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你问这话何意?”
“我问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刺激到翠翠,所以导致她动胎气昏倒?”杨炎的语气虽然稍有舒缓,但依旧充满质疑的意味,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
廖茵茵本来就是个有傲骨的,哪能容得有人如此怀疑自己,何况这人还是自己喜欢在意的。
登时委屈又窝火“那实际要问的,应该是,是不是我故意拿话刺激翠翠吧?”
“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不是!我跟翠翠姑娘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这么做,再者,我廖茵茵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人,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信不信由你。”
说罢,径直转身出了院子。
杨炎站在石阶上,寒风迎面吹来,越来越急,将他的理智拉回了几分,望着那身影湮没在夜色之中,忽然又不由有些后悔。
可很快,这点悔意又被担忧取代,现在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翠翠平安无恙,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翠翠终于醒了过来,太医再来诊过脉,说她的情况已稳定下来,没有大问题,只需好生休养两天即可。
杨炎这才彻底放心。
顾知夏走出房间,准备去歇会儿,忽然想起廖茵茵,忙问下人“可曾见到廖三小姐?”
丫鬟答道“方才听太医说翠翠小姐无事后,就离开了,她还让奴婢转达对夫人的谢意呢。”
离开了?
顾知夏有些意外,廖茵茵向来不是不辞而别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或许只是见家里因为翠翠的事在忙,不想打搅,所以才悄悄离开的吧?
她也没多想,打了个呵欠,回寝院休息去了。
待翠翠服了药,并又睡下后,杨炎才放心地出了屋子,望着已然高照的骄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在翠翠和孩子都无事,否则不仅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杨家也不好向梁家那边交待。
“三小姐呢?”他忽然想起昨夜两人不欢而散的事,心生愧疚,想去找廖茵茵道个歉。
“少爷,三小姐天亮时就走了,还是被您气走的呢。”小丫鬟扁着嘴说。
杨炎一惊“被我气走的?”
是啊,昨天晚上他一急之下犯了混,居然那样质问廖茵茵,换了谁能不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