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侯全做没有听见,明丽埋着脑袋也不敢去看晋南侯,却为他打开了房间门。
凤倾衣狠狠跺脚,“什么嘛!”
逐花新煎出来的药径直端进了大厅里面,小小的药碗放在茶盘中间,一一走过各位大夫身边,由着他们将手中的银针放进汤里慢慢滑过,然后扇过汤药的味道到鼻子下面轻嗅。
这期间,凤倾羽与凤倾寒都坐在对面,晋南侯坐在最高的首位上,三人无一不是在等着那最终的结果。
三四个大夫原本一同皱眉思量,后忽然其中有一位猛地站起身来,举着手里的银针,颤颤巍巍的说:“你们瞧!”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他手中的银针上。
银针并不是一下子黑全,却是一点一点,那颜色和光彩可直逼黑曜石。
在场的人惊异的惊异,心寒的心寒,其中当然数凤倾羽最甚,若是这人参放在她那里,若是哪天心血来潮,说不定就吃了呢,如果到了那样的时候,死的人……
凤倾羽还没能反应过来,晋南侯已经一拍茶几,怒气冲天的问逐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逐花吓得一个趔趄,立刻扑倒在地,一个劲儿的晃着脑袋,“老爷,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呀!”
晋南侯更是怒不可遏,随着他情绪的激动,茶几上的茶杯都跟着摇摇晃晃的抖动,这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能明显柑橘到他的怒火,却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你不知道!为何这好好的人参,让你煎了药过后就毒气冲天了呢!”
逐花欲哭无泪,可又只能嘤嘤的哭泣。
终于有大夫肯站着出来说话,那是一个胡子已花白的老头子,对晋南侯极是恭敬,“老夫以为,这应当不是煎药的问题,而很可能,还是人参本身的问题。”
“张大夫此话何解?”晋南侯愣住。
张大夫不慌不忙的拂动花白的胡子,“凤少爷刚才说的话老夫认真的思量过,想起来,老夫年轻时也看过这类型的医书,只是现实中从未碰见过,以是没有想起来罢了!”
“张大夫的意思,可能不是药的问题,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人参上面?”现在绕是晋南侯,多少也有些发怵了,这事若是能名正言顺的推到一个丫鬟手里,往后再给她家人一些银两这事也就算完了,但若是牵扯到侯府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又不会有这样简单了。
但事实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实在不是什么心冷如石的人。
“如果老夫猜的不错,这人参上面定是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以至于连银针也觉察不出来,但是老夫还是建议,为了不冤枉任何人,大家一起煎药试一试,若结果无二,那几乎可以下断言了!”
这当然是最保守也是最稳妥的方法,晋南侯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凤倾羽和凤倾寒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行人被抹干了眼泪的逐花带到后院,大夫又先检查了人参,才眼睁睁看着逐花一步一步煎药,这般目不转睛,即使任何人想做点什么手脚,也都是不可能的事。
药煎好已经是将近小半个时辰以后,众目睽睽之下,大夫一位接着一位去检查了那汤药,其结果,都只能艰难的点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凤倾寒不明事情究竟是怎样,便压着嗓子轻声问凤倾羽。
凤倾羽嗓子一片干涩,所谓的灭顶之灾,大概就是这样的,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虽然于性命无忧,但她是亲眼看见崔姨娘那一脸的红疹,若是不好,又该怎么办?
“好了,就麻烦诸位了,阿福,送诸位大夫回去吧!”晋南侯瞬间好像就苍老了不少,将送大夫交给了福伯带着下去领银子,他自身在大厅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步履沉重的走向屋子里剩下的两个小辈。
凤倾羽飘远的神思被越发靠拢的脚步声催醒,她茫然失措,又无辜至极。
“父亲,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凤倾寒不知何时拦在凤倾羽前面,他的态度恭敬,但语调绝对算不上柔和。
“那要怎样复杂法?”晋南侯不悦的瞥了他一眼,紧蹙着眉心问。
“倾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素来跟崔姨娘也没什么往来,更算不上愁怨,也没有立场吧?”凤倾寒仿佛迟钝,并未感觉到晋南侯的怒意。
“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你先回去!”
“父亲,这件事情,还望父亲一定要调查清楚,还要看清当今的形式!”
凤倾羽总感觉凤倾寒今天有些难得的杞人忧天,身在侯府,当然是晋南侯最为担心侯府将来何去何从,他今天却一反常态,这好像……也挺像是在关心她似的。
“大哥……”凤倾羽悄悄叹气,“你听父亲的,先回去吧,我相信父亲,会还给我一个公道!”
晋南侯眼底浮着一层清楚明白的怒火,若眼前的儿子是凤倾雷,那天雷滚滚,怕早就来了,也庆幸他是凤倾寒。
凤倾寒犹豫了一瞬,见凤倾羽倒是很坚持的样子,最终还是先于两个人离开。
屋子里这下子便只剩下父女两个,晋南侯的目光也不像之前那般严厉极愤恨,多年来练就的严厉仿若天成,深深嵌在他眼中,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着凤倾羽的模样。
“这件事你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晌过去,晋南侯终于打破沉默,低声问道。
凤倾羽是聪明人,只消看见晋南侯的目光已经明白了太多,她裣衽施礼,声音柔和沉静,“女儿根本没有时间这样做,父亲若是不信,可找西厢的丫鬟问话,女儿自早上离开侯府去学习马术,事先是没办法对上口供的!”
“你这是不相信为父!”
“女儿不敢!”
“你先回去,这件事万不能声张,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又是半晌的沉寂过后,原本以为还会有一场暴风雨的凤倾羽,被和风暖阳惊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晋南侯长叹了口气,也不理睬凤倾羽,转身离去。
昏昏沉沉的回到翠薇院以后凤倾羽也有些没有闹懂状况,难道还真就这样算了?那么往后,崔姨娘若是不好,这笔账,定然是要算到她头上来的吧?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远远地,小唯脆生生的喊道,她手里还抱着一只竹篮,里面采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瓣,混合的芳香顺着空气,很快飘进凤倾羽的鼻息。
凤倾羽抬眸瞅了小唯一眼,又复低下头,无奈的摇头,同时低声问了句:“尔东在哪里?”
“尔东姐?”小唯默了默,“方才说是在新做什么蒸糕,说小姐很喜欢的呢!”
“是吗?”凤倾羽倒有些意外,她同云霄的事原本就不应该牵扯上尔东,但是偏偏的,她按捺不住自己一颗慌乱的心脏。
小唯怯生生的看了凤倾羽一眼,小心翼翼的歪着脑袋问她:“小姐,要不要小唯去将尔东姐叫过来?”
“不用!”凤倾羽立刻打断她,抬脚进门,扔下一句话,“我先回去了!”
“哦!好!”
那边晋南侯回到崔姨娘的房间,将凤倾衣和明丽赶出房间后也不晓得对崔姨娘说了些什么,不过短短片刻时间,房间里已经传出崔姨娘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一面哭一面还骂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公平吗?”
凤倾衣冲动,转身就要回去,还是被明丽一把拉住了衣袖,“五小姐,你现在真的不能回去,老爷要跟姨娘说话,你就让他们好好说,问题怎么解决,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为什么?”凤倾衣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明丽,反手指着她:“你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我娘在里面哭,你还帮那贱蹄子赶到高兴是不是?”
明丽失措得很,“不是这样的!小姐!你听我说……”
“啪!”
惊天动地的一巴掌过后,明丽嘴角出血,疼痛难忍的半躺在地上,凤倾衣也怪自身的力气用的过大,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子,但火辣辣疼着的手掌也够她消化好半天的了。
明丽不敢哭,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终还是快速爬起身,双手搀住凤倾衣,哀求她:“小姐有什么气,在奴婢身上发也可以,但是这个时候,真的不能去吵到了老爷,姨娘以后在府里过得好不好,跟小姐也有很大的关系,若姨娘脸上的伤……”
“说下去!”凤倾衣气得直哆嗦,害怕听到真话,又容不得明丽说半句假话。
“……那么小姐,姨娘也只有靠你了!”
天真放肆如凤倾衣,这大概是第一回真正尝到人生而来的疾苦,往常崔姨娘能凭着一张脸占据了晋南侯全部的荣宠,同时也可能因为那张脸,毁掉她们之前拥有的,所有的一切!
“呜……”凤倾衣太过慌张,愣神了半天,终于一弯腰,猛地将头埋在自己双臂之间,狠狠的哭起来。
明丽抬头仔细看了崔姨娘紧闭的房间,心一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硬是将凤倾衣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来,将她的手臂拦在自己肩膀上,快速消失在院子里。
入了秋,夜晚便增添了一份寒凉,凤倾羽披着厚厚的褂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小会也惹得尔东数落起她,两个都是年轻的女子,尔东傍晚拿了各种各样的糕点来道歉,都是她自己做的,凤倾羽也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珍爱的手镯送了一只给尔东,也算是言归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