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羽晕晕乎乎的进了马车,又迷糊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马车走过了京城平坦的长街,出了城开始颠簸起来才慢慢清醒过来。
尔东并不能与她一起坐在马车里面,一般这个时候几乎都跟在马车一边,随着马车的前进而行走。
凤倾羽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刚好能够看见嘴上都快能够挂拖油瓶的尔东,不由忍俊不禁。
尔东也是个急性子,可惜前前后后有不少的人,便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扭过脑袋懒得理她。
宏光寺不远,出了京城五里路就是了,可惜那路实在不好走,凤倾羽双手紧紧抓住铺在马车里的柔软垫子也不起丝毫作用,倒慢慢的,因为用力而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候想想,大概又宁愿下车跟尔东一起走了,何况她练功夫的时间久,走路也就没有常人那般疲累。
宏光寺寺门一到,所有的马车和轿子都跟着停下来,这寺庙不若宝光寺,专是皇家贵族祈福的地方,规矩严厉,这到宏光寺而来的人便鱼龙混杂了些,有王公大臣,也有平头百姓。
再有两天就是中秋了,凤倾羽下了马车看着依依攘攘的人群立刻皱了鼻子,悄悄问尔东:“怎么这么多人?”
崔姨娘和凤倾寒、凤倾雷、凤倾衣三兄妹已经开始攀登寺庙前面那条远看直能伸入云霄的长梯,大部分仆人也跟在他们后面,就剩下少数的几个,还等在队伍最末的凤倾羽身边。
尔东虽神清气爽,但额头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闻言嘲弄的瞅了瞅那咋一眼望去满是人头的长梯,“你都知道让顾小姐来,其他选秀的小姐,怎么就不能来呢?”
“这些……”凤倾羽指着周边花花绿绿皆是一身华服的姑娘,惊讶得咋舌。
尔东暗地里揪着凤倾羽的衣袖,将她拖入了人群当中,随着崔姨娘的路线一路上去,边走边说:“大部分都是了,当然,还有咱们这样的……”
爬上那条长梯,也算是功德一件!至少心是诚恳的!
凤倾羽越爬,嘴角笑容越是清清浅浅,额头上早已经爬满了汗珠,但眼底,却不曾有一丁点沉重。
不知何时凤倾寒从崔姨娘身边渐渐慢了下来,一直等到凤倾羽跟上了才陪在她身边继续走,长眸微眯,饶是刚刚用了那么多力气,也依然神清气爽,凤倾羽瞅了他一眼,嗤的一笑,而一旦破气,呼吸顿时都显出艰难来。
凤倾寒无奈的看她,在喧嚣的人群中径自沉吟道:“我本以为你不会跟着上来!”
周围实在太吵,但凤倾寒的话凤倾羽却一个字没有漏的听进了耳朵里,娇颜上已经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等顺了气才笑嘻嘻的仰着脑袋说:“我要是逃了,晚上回去是不是又有人要找我麻烦了?”
“你也知道今天来宏光寺,就是一个麻烦!”凤倾寒的声音很沉,又隐约有些悲哀,很像忧伤的二胡声音,好似随时都要随风而去。
凤倾羽微怔,水汪汪的大眼睛黑澄静明,静静注视了自己这位大哥片刻才勾唇而笑,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听起来倒像是耳语,“如果我不来,这个麻烦就没有尽头!”
这回轮到凤倾寒吃惊了,但他毕竟是在战场上生存过的男子,心里也较正常人更加坚强一些,很快便追上了已经提步向前的凤倾羽,“跟崔姨娘,不值得!”
居然还有人跟她一样的想法,凤倾羽笑意顿现,抬手抓住了还在往前挤的尔东,又左右看了看下人都远远跟在后面,才一面笑一面轻声说:“那不如哥哥帮我想办法,别进那寺庙里面去吧!”
问题一定会出在寺庙里面!
人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进那寺庙里面去?
凤倾寒果真蹙起了眉心。
凤倾羽轻笑,随即转身。
“呀!”擦肩而过的女子不知为何突然间栽倒在地,紧跟着又传出大哭声:“哪个不长眼的,大小姐我是用来撞的吗?赶紧给老娘死出来!”
原本低沉的喧嚣也瞬间安静下来,打从周围经过的人无不停驻脚步,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凤倾羽一时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位跟自己擦肩而过,似乎自己也没用什么力,她已经翩然倒地的姑娘。
女子穿着一袭水红色的裙子,连发饰几乎都是红色,远远看来整个人就好像一团火焰,还是非比寻常、旺烈的火焰。
凤倾寒将凤倾羽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眼底不知何时升起的寒霜,让凤倾羽惊鸿一瞥之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毕竟也是凤倾寒,虽然是她的哥哥,但更是那位往后手段功夫样样有的凤倾寒呀!
水红色衣衫的女子已经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登时便狠狠瞪着凤倾羽,见凤倾羽被凤倾寒护到身后,又一眨不眨的瞪凤倾寒,手里细细的皮鞭“啪”的一声敲在地上,惊起一片灰尘。
“你!”她用鞭子末梢指着凤倾羽,厉声喝道:“别以为面前有个男人本小姐就要放过你,你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是不是故意推本小姐的呀你!”
女子声音尖锐,一时间留下来看好戏的人只多不少,行在前面的崔姨娘和凤倾衣凤倾雷听见动静转身才发现身边在凤倾寒和凤倾羽齐齐不见了,待下人找了一圈后又忍不住齐齐皱眉。
女子根本不给凤倾羽兄妹说话的余地,一个人叽叽喳喳的怒吼,眼角的泪水好像忘记关闸门,还越流越多。
凤倾寒满头黑线,往前走了两步欲说些什么,女子却蓦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拿鞭子指着凤倾寒说:“干什么呢你!登徒子!你给本小姐往后退!”
大约是第一回被叫做登徒子吧?凤倾羽忍得辛苦,尔东早已经在她身后笑得花枝乱颤。
凤倾寒果真退后,然后头疼的问那女子:“小姐不若早点下山找大夫看看吧?”
在凤倾羽的预料当中,那女子果然一脸愤懑得瞪凤倾寒,疾言厉色的冷哼:“你让本小姐去找大夫,你这登徒子好从这里溜走吗?还有你那相好的!”
凤倾寒又气又好笑,指着身后的凤倾羽解释:“这是在下的妹妹!”
女子哧的一声笑,让身边青衣小丫鬟扶着自己,还不忘瞪凤倾寒,“本小姐管是你的妹妹还是相好的,反正今天,咱们不说出个好歹,你们也别想走!”
凤倾寒早已经来了气,闻言面色如冰,勾唇冷笑:“小姐要如何说,在下洗耳恭听!”
一身黑衣的男人,长相这般英俊,面色却比冬季里的冰还要让人觉得寒凉。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悄悄后退了两步,热闹是要看,但性命,也还是要要的!
女子悄悄咽了口口水,气势登时又纷纷钻出了体外,只见她快速指向凤倾羽,脆生道:“本小姐是被她推倒的,就算你的她的哥哥,这件事又跟你有关系吗?本小姐要让她送我下山,要是有什么事,看大夫的钱全部要她出!”
如果第一条送她下山有点奇怪,那么第二条……
凤倾寒忍不住皱眉,提议说:“叫下人跟你一起去是一样的!”
女子不依,“若是下人,那他若是逃了本小姐上哪里去找?本小姐就要她,一看那娇滴滴的样子也逃不了!”
“倾寒,出了什么事?”女子的话音刚落,崔姨娘已经带着其他两个人分开人群到了凤倾寒身边,乍眼一看场中的状况,立刻呆怔。
女子抿嘴笑,“原来你叫倾寒,那你这妹妹?”
崔姨娘自恃还有些身份,那双画着浓妆的眼睛立刻锐利的扫在女子身上,“你又是谁?在这里捣什么乱?”
“你是谁呀?本小姐的事,用得着你管吗?”女子一眼看破崔姨娘的打扮,嘴角很快浮起一抹不屑。
一进来就受这般的气,崔姨娘差点站不稳身子,幸好凤倾衣着急的扶了她一把。
“好,这件事算是我们不对,我与妹妹一同送你下山,还请小姐,息事宁人!”凤倾寒头疼这女子的闹腾,再加上一个崔姨娘,这宏光寺,今天势必会因为他们而闹得不可开交,毕竟也是佛门圣地,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女子扯出一朵大大的笑容,很不客气的说:“如此说来,就谢谢两位了!”
崔姨娘连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就闻到凤倾寒已经做了决定,她虽是姨娘,但毕竟也比凤倾寒高了一个辈分,心中由此很不舒服!
“崔姨娘,倾衣和倾雷就麻烦你照顾了,我与倾羽先下山去了!”凤倾寒转身向崔姨娘行礼没等崔姨娘有任何反应已经拉着凤倾羽,同那女子挤开人群下山而去。
“娘,他们这是在干嘛呢?姐姐好大的胆子!”凤倾衣这时候才醒过神来,为什么来宏光寺她比谁都清楚,现在凤倾羽这么一走,她们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意思?
崔姨娘也忍不住沮丧,但碍于凤倾雷在场,只得强颜欢笑,轻描淡写的说:“由他们去吧,那姑娘看面相就不是好惹的,只要别给你爹添麻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