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羽瞪大了眼睛,凝视近在咫尺的楚锦宸,位置和时间以疯狂的速度在旋转,但是她的世界,忽然间干净得只剩下那么一个侧面。
那是怎样的一个侧面?以前远看的时候只觉得讨厌得要命,即便偶尔有些心软,也当做了普通人无异,但忽然间,这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那个人坚实的臂膀圈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彷如灼热的铁,透过薄薄的衣衫,快要融化她似的。
众人又是一声尖叫,其中还有一点点几不可闻的叹息,凤倾羽一顿,觉得很像是某个人……
沉寂的黑,眨眼间喷涌出铺天盖地的红,凤倾羽视线定在那片鲜红的中心,蓦然失措。
“三皇子!皇上!”凤倾羽在混沌出分辨出那是福顺的声音,比上一回在侯府宣读圣旨的时候少了高高在上,多了些恐惧和害怕。
圣上的内官,也有害怕的时候,那只能说明……
凤倾羽伸手抓紧了手边的衣裳,丝滑在手,温润的触感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似的,让她有点无端的害怕。
又是天旋地转,视野上下颠倒,凤倾羽看见天上飞来一大群手执利剑的官兵,其中有好几个一脸肃穆,不顾一切的冲上来。
她腰间的手更紧,好像生生要将她的腰身握断,又好像亡命之徒,这是他唯一能够自我救赎的幌子。
凤倾羽首先倒在台阶上,五步的大理石台阶,没有止住她下坠的趋势,两具紧紧相贴的身子,便从大理石台阶上,一直滚落到台阶下,中途有人尖叫,却没有一人敢于阻挡。
刺客终究是被抓住了,一身黑衣,被凤倾寒握剑挑开了黑色蒙面巾,是一张北方大汉的脸。
皇帝也没事,被皇后和淑妃围绕在身前,轻声安慰。
凤倾羽脑袋磕在尖锐的大理石上,不知道有没有伤口出血,但疼痛是在所难免的。
昏睡前一秒,她想起楚锦宸曾说过的,忽然眼光一湛,炙热得好像万丈光芒。
“这是釜底抽薪的办法,三皇子至今还在昏迷当中,就摆脱小姐,也再装作昏迷一段时间,等三皇子醒来,一切再做计较好吗?咱们不能功亏一篑!”这声音是白璃的,话也是趁着小唯出门的时候,她运功将凤倾羽从深度的睡眠当中拉醒过来,火急火燎说的。
凤倾羽来不及问为什么,小唯已经去而复返,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
凤倾羽很累,脑袋更像是一块石头,硬邦邦,连动一动也困难得很。
她继续睡下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小唯和衣卧在她的床榻前,呼吸绵绵,看来是睡熟了。
凤倾羽又想起白璃说的话,楚锦宸的伤,有那么重?以至于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趁小唯睡着或者离开,白璃又找了机会来见过凤倾羽两回,还送来了不少吃食,几乎没有味道可言,但都特别能饱腹,满脸沧桑的老太太在她面前露出了杀手应该有的所有气场,冷冰冰的说:“小姐请放心,午后大夫为三皇子号脉的时候说他应该就快要醒来,小姐再等一等,三皇子一定有最妥帖的安排!”
凤倾羽没什么话好说的,在心思缜密的白璃面前,她只能一次一次的点头。
她受伤昏迷期间,凤倾寒似乎也来过两次,她慢慢运功将自己的声息都逼近昏迷期间,厉害如凤倾寒,也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地方有不妥,更没有怀疑什么,每回来,都是小唯乖巧的去倒茶给他,他远远坐在窗前,轻啜茶水,偶尔才会歪过脑袋来看看她。
大约三天过后,凤倾羽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小唯欢喜的声音,说楚锦宸已经醒过来了,御医说,已经没了生命危险。
之前竟是有生命危险的么?凤倾羽很吃惊,身子骤然绷直。
是他太有自信,还是真如白璃所说,他在釜底抽薪?
他完全也能够不帮她的吧,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何尝多,她原本也没有想过要救他,他不救她,似乎也天经地义!
小唯欢喜得很,最后竟然趴在她床前,笑嘻嘻的说:“现在山庄的人都在讨论小姐和三皇子呢!虽然没有太子殿下那般风头,但是跟三皇子,小姐也是一生的荣华与富贵呢!”
凤倾羽当然不能回答她,兴许是听见了楚锦宸醒过来的消息,这几天一刻也没有睡好的她,竟然一改之前,沉入了幽深的睡眠当中。
这一睡,连天地为何物,也忘得干干净净。
山庄里的宫女内官开始悄悄传开,皇帝因为这回三皇子的英勇,所有补药或是金贵的东西,都络绎不绝的送到了三皇子的院子,还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医,常住于三皇子的院子,只希望三皇子能够尽快的好起来。
还有那位身份尴尬的晋南侯府的小姐,端午前夜,众人都能看出皇上的意图,但救驾的三皇子,居然在救下皇帝的时候也顺带救了那小姐,最后小姐眼看着三皇子滚下台阶,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垫在三皇子身下,活活做了一回人肉垫子,原本皇上发了很大的怒火,但一听御医说若不是凤家小姐那骇人的举动,恐怕三皇子,这条命也算是保不住了!
这样一来,当场有人看见皇上的表情,狰狞了片刻后又缓慢的释然,有宫女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一瞬间的皇上,居然轻易原谅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
三皇子有最好的医药和大夫,当然凤家小姐也有。
当时的状况众说纷纭,以至于真实的状况是什么样子,便再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个不同的版本也因此而诞生。
端午节的祭祀照常进行,不过仪式相对简单了许多,太后心疼皇帝,不顾年逾,亲自规劝皇帝。
负责秩序和安全的凤倾寒,自从刺客事件发生,原本该连降叁级,剥夺将军称号,但皇帝念在其救驾有功,又活捉了刺客,只是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嘱咐其以后应当刻忠值守,便也算了。
山庄的安全问题依然是他在负责,往后战战兢兢,真算是守着山庄,连一只蚂蚁也休想飞进来。
这天午后,自从刺客事件之后一直沉默的凤倾妩忽然传人来唤凤倾寒。
他们是兄妹,何况凤倾妩有太后做靠山,凤倾寒叫退小丫鬟不一会儿便也出现在凤倾妩的院子。
入眼处是与凤倾羽处有着天壤地别之差的奢华,不过凤倾寒并不奇怪,因太后便住在旁边的主院里,凤倾妩住在这里,无论说是太后身边最高的女官身份,还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凤倾妩样样都是手到擒来。
这些天的深居简出,凤倾寒看见凤倾妩的时候明显多看了她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她的脸上多了一抹不健康的苍白,大大的眼睛没有以往的神采,显得有些呆滞。
丫鬟奉茶过后凤倾妩挥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凤倾寒和自己,对面而坐。
前些年凤倾寒并不愿意理睬凤倾妩,就像那年他回家,她拉着凤倾羽去大门口等了一下午,又累又饿,结果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回来,即便是下马进府,也不曾多看她一眼,仿佛在他眼中,这么骄傲的她,也跟他其他的妹妹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但是这两年明显已经好得多,自从她传唤凤倾寒与凤倾羽一同进宫,对他们百般好的时候,她便发现凤倾寒的目光已经偶尔会停在她身上,虽然与他看凤倾羽的时候还是多了些与她没有的亲密,但是她依然满足了不少。
再见面,他们已经不是平常侯府里的小姐与少爷,她的身份渐渐闪耀着不同寻常的光彩。良禽择木而栖,她以为,聪明如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真正应该依靠、应该帮助的人是谁!
但是她等了好几天的时间,他始终没有主动来看她一次,反倒是听下面的小丫鬟不时在说,凤倾寒经常会去看看昏迷的凤倾羽,不得不承认,她终究还是有些着急了!
自从上回的事件过后,凤倾寒眼底更多了一抹沉稳,即便是看自家妹子,也客气疏远得吓人。
凤倾妩有些失望,随后指着茶杯道:“这是这些个早上我吩咐侍女取了花瓣上的露水煮的茶,茶叶也是刚刚进贡来的,大哥可尝尝!”
凤倾寒并不拒绝,随手端起茶杯,撇开浮在水面上的嫩叶,轻抿了一口在嘴中。
“果然是好茶!”凤倾寒如此赞叹。
凤倾妩勉强一笑,“大哥,喜欢就好!”
一语双关么?凤倾寒搁下茶杯,毅然说:“昨天晚上妹妹送来的女子,我看她手脚也还算麻利,就放在下房里,以后做些粗使的活,你看这样可好?”
“嗯?”凤倾妩深深吸了口冷气,两片唇瓣上一点润色也没有,半响才醒过神来,不知怎样回答凤倾寒,愣了愣,慢慢点头。
她手上新来了几个长相娇美的女子,将她们称之为国色天香亦是不差,她琢磨着,加上芙蕖的一番建议,她便听话的送了两个,到凤倾寒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