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也就像那帮已经吃了枪子儿的犯罪分子威胁的那样, 史英在狱中过得并不是很好。
一开始还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和她彻底撕破脸,毕竟施家只要一天还没倒,对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 这就是个他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但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施莺莺被大张旗鼓地迎回施家,谢家和施家终于又履行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世代联姻的约定, 施莺莺所在的研究室又取得了新一步进展——也就没人再忌惮她这个落魄的假千金了。
那段时间史英连吃好睡好都成问题, 能够在又冰冷又潮湿的厕所睡上一觉,都是同狱的人格外开恩。
和她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施、谢两家那场连他们所在的监狱里都能看到的订婚宴。
一般来说,这种“身家丰厚的男方和刚被迎回豪门不久、之前一直流落在外的女方”的配置, 多半是出于利益考量而被强行促成的,所以男方的心情一般不会太好,他们能做到的最配合的事情,就是保持着面上最后一分冷静了。
结果这场订婚倒是全程都颠倒过来了:
谢北辰本人倒是笑得让人感觉仿佛有春风拂面, 可施莺莺的神色甚至都冷静得不像是即将定下自己终身大事的人, 只有在她和谢北辰交换戒指的时候, 才微微缓和了下神色,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来, 似乎终于了却了什么心事似的。
这个笑容的姝色实在太盛, 哪怕隔着电视屏幕,都摄走了不少人的心魂,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议论这件事:
“这么说来她们的确有点像, 但假货就是假货,怎么能跟得上人家半分呢。”
“天天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的, 也不见有人来保释她, 这孩子该不会是野种吧?”
然而史英对这些议论充耳未闻, 因为她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
施莺莺的右手中指上,代表“订婚”的戒指,是谢家的掌权者才能拿的东西。
她踉跄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枚花纹繁复的戒指:
难不成这两家真的要有什么合作?要不然谢北辰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出去!
——虽然谢北辰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合作”才把信物给出去的,他想白给就白给,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还真的让史英给误打误撞地猜对了。
这场订婚宴甚至能够被位于西藏的监狱里的有线电视也接收到的唯一一个原因,并不是出于谢北辰想要对全世界炫耀一下他终于得偿所愿了——事实上他的确真的很想这么干——而是因为另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施莺莺和谢成芳多年来联手研究的“利用干细胞体外培育器官最终移植”的这个研究项目,终于取得了里程碑式的、大获全胜的成功,在这场订婚进行的同时,专利成果也申请了下来。
只不过这都跟史英没关系了,因为她终于体会到了怀孕的痛苦:
她出现了水肿、失禁、失眠、孕吐等种种迹象,却还是没有人来申请让她保外就医,她只能在监狱里安胎,准备生产。
她还在抱着渺茫的希望,打算借着这个孩子一举翻身呢:
只要能成功把孩子生下来,她就能告诉南宫傲凌,我之前虽然骗过你,但这个孩子的确是你的,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对我好一点吧?
然而事情根本就没往她构想的方向发展。
监狱条件有限,更不用说位于高原地区的这种苦寒过头的监狱了;或者说,像她这样明明可以在审判之前申请取保候审、收监了之后也能申请保外就医的孕妇,很少有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
之前明明是假怀孕,结果被判完后又是真怀孕了,这谁能想到呢,来来回回真真假假,跟弄套娃似的。
以至于她羊水破裂的时候,谁都没反应过来,这早产得也太过分了。
不仅如此,等到监狱好不容易从隔壁的医院借调来了妇产科的医护人员,经验丰富的医生一上手,就惊呼出声:
“是肩难产!”
不管哪里的妇产科,最不想见到的状况之一,竟然在这么个什么都没有的监狱里发生了,因为药物不足,他们甚至都无法让史英尝试剖腹产,只能自然分娩:
胎儿的头部已经娩出体外,肩膀却卡在产道无法娩出,时间一久,胎儿特别容易窒息而死。
还好医护人员的素质过硬,立刻尝试了旋肩法和牵引后臂法。
然而很不幸,因为条件有限,产前没有做任何检查;史英又为了保住腹中的胎儿,使其不至于意外流产而减少了运动量,更是大大增加了分娩的难度。
等医护人员不得已采取最后一种办法,将她的下半身剪开的口子开得更大了些,并弄断了婴儿的锁骨,把这个小家伙拉出来之后——
这个小小的生命,已经浑身青紫地停止了呼吸,没有了半点复苏的可能。
结果这还没完,医生的脸色更不好了,隔着一层口罩都能看出来她面色近乎铁青地给出了个更坏的消息:
“她肚子里还有两个!”
本来就是早产——或者说,所有狗血虐文里的“足月的多胞胎”的这个设定都不符合正常的逻辑,母体的子宫会撑破的——身体素质还没成长到足以安全脱离母体的程度,再加上第一个出来的胎儿是肩难产,耽误了太长时间,剩下的两个,也没能成功分娩,连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史英醒来后得到的消息。
就在她嚎啕不止,涕泪横流的时候,她看见了监狱电视上的画面:
施莺莺穿着一身西装,站在了当年的医学最高科研成果奖的领奖台上。
一般来说,得到这种荣誉的人都会格外欣喜和意气风发,或者至少化个妆,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些的,这可是能载入史册的荣耀,可施莺莺的神色分外平静,只有一枚戴在她右手中指的、之前还属于谢北辰的戒指,初次之外,半点多余的饰物都没有。
可在这极纯然的黑与极素净的白的衬托下,愈发显出她清艳的、无人能及的好风采来了。
她走过簇拥在走道两旁,几乎都要堆成花海的花束,在烂漫的花朵簇拥下,很淡然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导师和全实验室的成员们协商过之后,一致做出这个决定,委托我来宣告。”
“我们将会把这项专利,授权给可信赖的大型医药公司使用,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把控质量的同时,尽可能降低相关费用。”
“因为我们从进行这项研究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为了盈利去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到尽可能多的人,以上,完毕。有意投资者请前来详谈具体流程与条件。”
史英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既然施莺莺已经在公众面前放下话了,说这项专利技术要尽可能让更多人受益,那……
自然也应该包括她的吧?
结果她的申请表格连交都没交上去,就被打了回来,并附赠了一堆零零碎碎的理由,说在她面前还有更多的人对此有需求之类的。
虽然个个都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史英就是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在施家人下一次派人来看她的时候,她终于联系上了之前自己的一位爱慕者,请他帮忙打听消息。
而这人虽然不愿意和她再扯上关系,但一个刚刚失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的女人也太可怜了,他于心不忍之下,便帮了史英最后一把:
“他们不愿意接受你的移植子宫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家主在提出的条件里,有这么一项必要条件,是放在所有条件之首的,‘史英和南宫傲凌不得成为此项研究成果的受益人’。”
史英目眦欲裂:“施莺莺,你好狠的心啊!你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研究者,怎么能凭个人的喜恶就把人排除在你的治疗范围之外?!”
这人对史英的好感,本来就仅限于史英的身上还有着“施家千金”这个名头,她看起来还是个体面的漂亮姑娘的那段时间,眼下听见她这么说之后,更是不屑了,心想自己之前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货色,便冷笑道:
“哦,你的意思是就算家主被你弄断了手,险些被你鸠占鹊巢,还被你偷走了东西,但是她研究出来的东西还是要无偿无私地给你用,要不然她就不是个好人,对吧?”
“你怎么这么大脸呢。”
史英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看着自己曾经的裙下之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狱,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反正只是没了个能够生育的器官而已,只要她活的时间够久,就能从监狱里出来,到时候一定要去找施莺莺同归于尽!
或者……
她的嘴角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或者施莺莺早就死在那辆刹车失灵的车上了,也说不定。
史英的经历很好地验证了,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光她构想的这些画面一样也没发生,甚至三个月后,她接到了两份报告,让她瞬间如坠地狱:
一份是她罹患皮肤癌,已经发展到了晚期的病理报告,一份是南宫傲凌驾驶着一辆刹车失灵的车一头撞穿了山路,死无全尸的事故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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