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太医院院使为掌珠把脉后, 捋捋苍白胡须,“打今儿起,姑娘的孕期进入中段, 恶心、呕吐一般不会再发生, 但会有明显乳胀, 姑娘不必过分担心, 此乃正常现象。”
掌珠抚着肚子问:“何时会显怀?”
“两个月以后。”院使开了一副药膳方子, 交给高尚宫, “劳烦交给御膳茶房的蔡庖长。”
高尚宫接过, 离开内寝。
自从怀孕,掌珠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母爱光辉,这会儿靠在软垫上, 低头盯着肚子,优美的天鹅颈微微弯曲, 显现了几分温婉。
她笑着抬起头, “老院使, 我何时能感受到胎动?”
院使笑笑,“也要等上两个来月。”
“好想他快点动一动。”
“姑娘莫急,胎儿很健康, 胎动是迟早的事。”
院使为掌珠丈量腰围,无奈道:“姑娘天生体瘦, 吃了那么多药膳, 还是不见胖。”
掌珠羞赧,“怪我前阵子总是孕吐吧。”
院使点点头, “过几日, 老夫再给姑娘丈量看看。”
送院使离开, 掌珠倚在软垫上, 为崽崽念故事,声音轻柔,眉眼含笑。
自上月搬来翊坤宫,萧砚夕很少过来,掌珠乐得清闲。除了见不到爹娘,其他样样顺心。
跟自己预感的差不多,步入孕三月时,萧砚夕答应送她去往茺州见爹娘,可太后那里怎么也不同意,此事算是作罢。
她知道,皇帝和太后只是在她面前唱了出双簧。萧砚夕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让她出宫。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适宜静养,不宜长途跋涉。
就不知,数日未见的爹娘,相处得如何了?
掌珠怅然一叹,怕影响宝宝情绪,尽量让自己放空思绪,变得没心没肺。
她平躺在榻上,晃动小腿,嘴里哼着歌,惊飞了窗前的麻雀。
难怪萧砚夕嫌她音律不全,连鸟儿都嫌弃。
掌珠撇撇嘴,拍了一下肚子,“宝宝可别像娘亲一样。”
肚子里毫无动静。
倏然,掌珠听见执勤的宫女在窗外窃窃私语。她爬起来,耳朵贴在格子窗上。
“现在民间都在传言,说害人的狐妖源自宫里,可能是闵贵妃的亡魂”
“可不是么,当初闵贵妃突然暴毙,很多人猜测,她的死因跟太后有关。想是闵贵妃心有不甘,化为厉鬼,肆意报复。”
“闵贵妃天生狐媚相,跟那个神秘画师笔下的狐妖一模一样,你们说,能有这等巧合的事?”
“就是,若是没有见过闵贵妃的亡魂,量那画师想破头,也画不出来模样啊。”
“惨死的人,才会化为厉鬼,附着在狐狸身上。这谣言,不离十。也不怪刑部和锦衣卫办事不利,他们本事再大,也抓不住鬼魂啊。”
“快别提了,因为这事,昨晚陛下在御书房发了雷霆大怒,贬了刑部尚书的官衔。”
掌珠闲来无事,推开窗,探出半个身子,“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宫女们:“”
“快进来,讲给我听。”
宫女们:“”
姑娘是闲的发霉了吗?
几个宫女围坐一桌,开始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听得掌珠目瞪口呆。
晚膳时分,掌珠一边吃鹌鹑蛋,一边思索狐妖的事。她不信这些,却好奇造谣滋事者的目的。
随着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掌珠蓦地看向门口。
一身玄色金纹龙袍的男人跨步进来,目光落在她这边。
掌珠站起身,敷衍地福福身子,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之情,“陛下。”
两人因为之前出宫探亲一事,闹得极不愉快。萧砚夕又抹不开面,不想放低身段来哄人,以致于他们已经十来天没见面了。
“免礼。”萧砚夕略一抬袖,越过她,看向一桌子饭菜,“合胃口吗?”
掌珠站在一旁,“还好。”
“若是不想吃药膳,朕让御膳茶房做些别的代替。”
“不必了,这些不全是药膳。”
萧砚夕看向她寡淡的小脸,因怀了身子,面色越发红润,人也更为娇艳俏丽,可就是表情太淡。
僵持半晌,萧砚夕蹙眉,“你不问问,朕用过膳了吗?”
“陛下用过了吗?”
萧砚夕不喜欢看她淡漠的样子,想看她像刚进宫时那样跟自己撒娇。可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变得针尖对麦芒。
他从袖管里拿出一袋鲜枣,一颗一颗放进盘子里,“朕让人从北陲带过来的,你尝尝看如何。”
掌珠盯着洗好的鲜枣,扯下嘴角,“多谢陛下赏赐。”
对方明明在道谢,但萧砚夕莫名火大,坐在桌前,“今晚朕会留宿这里,陪陪皇儿。”
“”
掌珠立马反对,“我最近总是起夜,会影响陛下休息,陛下还是回燕寝吧。”
萧砚夕冷眸,“朕睡哪里,需要你同意?”
当然不需要。
掌珠抿唇,看向落地罩外,“那随陛下吧。”
萧砚夕拉她衣袖,“过来陪朕用膳。”
一旁的宫女赶忙添了一副碗筷,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听见门扉闭合的声音,萧砚夕执起筷箸,给她夹了一颗肉丸,“院使说你光吃不长肉,是不是挑食?”
掌珠咬口肉丸,抿口汤,没有搭话的意思。
“不喜欢朕夹的,就别勉强。”萧砚夕凉凉道。
“不敢。”
因两人处于僵持期,封妃的事被一拖再拖。其实,只要掌珠服个软,萧砚夕就会把淑妃之位捧到她面前。
可她不愿。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夜里,萧砚夕像寻常那样抱着她,只是这次,男人主动睡在了外面。
迷迷糊糊间,掌珠感觉背后有只不安分的大手,心下一惊,刚要挣扎,被男人扳过身子。
萧砚夕半撑起身子,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腰,“院使说,这月可以行房事了。”
掌珠尽量维持淡定,抬手撑在他胸前,“再等一个月,等孕五月再行,好吗?”
听御医说,到了孕五月,别说丈夫忍不住想纳妾了,就是孕妇都会忍不住,想要享受水乳交融。萧砚夕咽下喉结,翻身躺在一侧,呼吸沉重。
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道,无论百官怎么劝,也不想娶后纳妃。
是为了她吗?
他不知道。只知道,忍了数月,想好好享用一次,想把她按在枕头上,恣意欺负,听她哭喊。
已至浅秋,身体却燥热,萧砚夕坐起身,冷着脸离开。
掌珠舒口气,将罗衾盖在肚子上,卷缩一团。
萧砚夕回到燕寝,宫人早备有浴汤。他浸泡在浴汤内,双臂搭在池边上,阖眸假寐。
一股幽香袭来,伴着水花的声音。
萧砚夕睁开凤眸,见氤氲水汽中走来一抹纤细身影。
他扣住女子的手臂,将人拖拽进水里。
女子哭哭啼啼。
萧砚夕抱住女子,嘴上笑着,“美人哭什么,怕人知道?”
女子掩面低泣,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肩头依稀可见一排整齐的齿印。她哭求着:“陛下放了我吧。”
萧砚夕敛眉冷笑。
女子面颊染红,手指叩在池边,却因池壁光滑,没有着力点,被再次托进池中。
“嗯”
睡梦中的男人发出一声喟叹,满足至极。醒来时,眸光一黯,握紧拳头砸了一下池壁。
今晚的春梦并非了无痕迹。也终于知道,梦里那女子,是被他强取豪夺来的。
是明掌珠啊。
萧砚夕仰躺在池边,单手捂住双眼,自嘲一笑,这梦境未免太过荒唐。骄傲如他,即便再想要一个女人,也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来。
然而,梦里的欲念是真,欢愉亦是真。能不能做出这事,真的不确定了。可明掌珠分明是自己贴上来的,怎会变成强取豪夺?
沐浴后,了无睡意,萧砚夕让人将一部分奏折送来寝宫。
半晌,一道女声响起:“陛下,奏折送来了。”
听得声音,萧砚夕一愣,是凌霜的声音。
“进。”
凌霜双手呈上裹着明黄丝绸的木匣,解释道:“臣现今负责管理奏折事宜。”
“嗯。”萧砚夕没多在意,拧开金丝锁,取出里面的折子,抬眸看了凌霜一眼,“身体调理得如何?”
前些日子,她一直病着,告假了几日。
“好多了。”说着话,她退开两步,捂嘴咳嗽几声。
“还是没好利索。”萧砚夕蹙眉,“总拖着不是个事,回头去太医院抓几副药。”
“诺。”
“行了,回去休息吧。”
因凌霜晋升内阁成员,监管奏事处,再无自己的府宅实在说不过去。
朝廷在宫外为她置办了宅子,可她很少回去。
走出午门,她拢好身后的薄斗篷,让轿夫抬她去往太医院。
三更时分,太医院内只有三人执勤。一名坐诊太医,和两名药侍。
凌霜从没见过新来的坐诊太医,不免多打量几眼。烛灯下,男子端坐看诊台前,长眉入鬓,狐眸妖冶,高挺的鼻子下,殷红薄唇微微勾着。
诊脉后,男子收回手,挑了挑灯芯,“凌大人伤寒未愈,又添心病,能恢复才怪。”
凌霜一怔,哪有大夫这样说话的?
太不客气了。
男子看都没看她,执笔写下药方,甩给身后的药侍,“按方子给凌大人研磨三副药。”
随后交代凌霜,“大人需记得,早、晚各服用一剂,三日后再来复诊。”
“多谢。”凌霜拢好斗篷,看眼前男子也就二十出头,随口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男子低头摆放药罐,“免贵姓君,单名一个辙字。”
凌霜在心里轻念他的名字,问道:“哲理的哲?”
“车辙的辙。”
“哦。”凌霜忍不住笑道:“先生的名字有何含义?”
君辙解释道:“君临天下,我当车辙。大概就是这个寓意。”
“”
看她一脸错愕,君辙长眉一挑,雌雄莫辨的容颜带着一丝讥嘲,“可能我爹,希望我有出息吧。”
“先生已经很有出息了。”
“比不得凌大人。”
凌霜摇摇头,总觉得他有些熟悉,跟哪位旧识长得很像。
秋意渐浓,一晃又过了两个月。街道上落满红灿灿的枫叶,与晚霞相映衬。一辆马车驶过,带起一排落叶。
马车行至宫门,老院使带着新来的太医入宫,例行为掌珠看诊。
把守的侍卫见到新来的太医,不免多看几眼。等人走远,几人笑着打诨,“男的女的?”
“阴柔之气甚浓,必是个半男不女的。太医院招的什么人啊,比伶人馆的头牌都俊俏。”
君辙背着药箱,与老院使融入金芒中,周身的气息,与森然的宫阙格格不入。
进了翊坤宫,老院使取下他肩上药箱,交代道:“一会儿进屋,要谨言慎行。明姑娘是圣上的宠姬,咱们要当成妃嫔对待。”
“嗯。”
内寝里,掌珠刚刚吃完一个苹果,见到一高一矮两名男子走近,稍一错愕。
老院使笑着解释:“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弟,也是太医,今儿特意带他进宫熟悉一下环境,以免日后单独进宫不认路。”
能让院使亲自带的徒弟,必然有过人之处。说不定会是下一任院使。
掌珠点点头,撸起袖子,手臂搭在脉枕上。
老院使让君辙试试。君辙坐在掌珠对面,瞥了一眼,抬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掌珠感到一丝凉,卷缩下手指。
君辙又瞥了一眼,引来老院使的不满,但面上没说什么。
稍许,君辙收回手,再次瞥了一眼,老院使抱拳咳了下。
“您老要是累了,就去一边歇会。”君辙以指尖拨动笔悬上的笔杆,选了一支,蘸墨写下改良的药膳,递给掌珠,“姑娘按这个方子吃,保管生个大胖崽儿。”
“”掌珠让高尚宫收下方子。
老院使不放心,拿过方子检查一遍,确认无误,才递给高尚宫。
君辙盯着掌珠不太显怀的肚子看了会儿,勾唇道:“我猜是个小皇子。”
“”
掌珠下意识护着肚子,皱起黛眉。
老院使赶紧拉起君辙,转头交代几句注意事宜,带人离开。
出了翊坤宫,老院使抱怨道:“看你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刚刚怎么那么多话?都跟你说了,不能东张西望,你还到处乱瞟。”
君辙双手互插袖管,懒洋洋道:“您刚说的是,让我谨言慎行,没说不能东张西望。”
“”
“况且,我看的只是那女人的肚子,也没东张西望。”
“ ”老院使拿手点点他,“强词夺理。”
君辙一笑,“您不是要带我熟悉宫里的环境么,带我去御书房附近走走?”
“你小子今儿是不是吃错药了?”老院使拉他手臂,“不行,老夫要带你回去把脉。”
君辙懒懒挪步,半边身子倚在老院使身上。他足足比老院使高出一头,两人的姿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刚巧路过的张怀喜,驻足在雕花廊道里,盯着君辙的背影,渐渐眯起眼。
翊坤宫内,掌珠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躺在厚厚的绒垫上,吃着酸葡萄,并由宫女捶着腿。
萧砚夕进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懒得没边儿。
见到帝王,宫女们退到落地罩外,心里为掌珠姑娘牟劲。姑娘再不争宠,只怕要凉了。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侍寝。
张怀喜笑着上前,递上功夫册子,“这是老太保受陛下之邀,专为姑娘设计的拳法,能强身健体,舒缓情绪。”
掌珠拿过册子,翻了翻,没看萧砚夕一眼,甚至没起身见礼。
张怀喜笑没了一双眼,“看看,陛下对姑娘多上心啊诶呦”
后面一疼,张怀喜捂住腚,扭头看向阴脸的帝王,立马拍了自己一巴掌,嬉皮笑脸道:“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萧砚夕收回腿,没好脸道:“出去。”
张怀喜笑眯眯退下去,并带走了宫女。
萧砚夕走到榻前,俯下身子,双臂撑在她两侧,看她一脸戒备的样子,淡声道:“答应朕的,又拖了一整月,该兑现了吧。”
掌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就对她这个孕妇这般执着?找别人去不好吗?
月份大了,再拒绝的确说不过去。掌珠搂住他脖子,“狐妖一案愈演愈烈,陛下还有这种心思?”
看她服软,男人扯开她手臂,打横抱起她,走向拔步床,“此案已破。”
“谁破的?”
将她放平在床上,男人单膝跪在一侧,小心翼翼抬高她的腰,垫上软枕,“茺州一个女捕快。”
“陛下要如何奖赏,会让那名女铺快来京吗?”掌珠蹙眉,显然不舒服。
萧砚夕再次抱起她,放在桌边,轻轻推她的背,“你不该问朕,凶手是谁?”
掌珠用小臂杵着桌面,紧张地语无伦次,哪还有提问题的逻辑思维。
她咬唇,用纤细的指尖刮了刮桌面,嗓子眼溢出一丝闷哼。
萧砚夕一直护着她的肚子,正要沉陷时,掌心下忽然有了动静。
两人全都静止,不敢再动。
掌珠磨牙,“你起来。”
萧砚夕稍微调息,直起腰,扶她站起来。
掌珠捂住肚子,感受肚皮的波动。那感觉,像鱼儿游过池塘,用尾鳍甩出水花。
“他动了”掌珠杏眸亮炯炯,忘却别扭,惊喜地看向男人。
萧砚夕惊喜之余,不忘为她遮羞。
掌珠这才反应过来,忙转身系裙带。
捯饬好后,萧砚夕坐在床边,开始观察掌珠的肚皮。可过了许久,也不见第二次胎动。
在两人快要放弃时,掌珠的肚皮又动了一次。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新奇。
过了一会儿,肚皮又动了。
孕期容易激动,掌珠捂住肚子,眼眶发酸。
好宝宝,你终于有反应了。
萧砚夕扶她躺下,自己坐在床边,却等不来第三次胎动。
掌珠弯唇,“院使说,大概每半个时辰,胎动三到五次为宜。”
“这样”萧砚夕抚上她的肚皮,轻轻揉了揉,淡笑道,“那咱们再等等。”
全因这个宝宝,男人连眸光都变得缱绻,没有再为难宝宝的母亲,静静陪她等待。
掌珠有些犯困,“陛下不去忙吗?”
“刚破了一桩大案,容朕休息休息。”萧砚夕合衣躺在一侧,半拥着她。
两人已经数月没有这样温馨的相处了。
掌珠困得眼皮打架,指着肚子,“他要是再动,陛下记得晃醒我。”
“好。”
半个时辰后,女人的肚皮果然动了。萧砚夕撑着头,用指尖点了点凸起的地方,像在跟孩子交流,却没有叫醒女人。
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也知道母亲困了,没有调皮,动了几下就安静了。
翌日,听闻掌珠胎动,慕坚带着妻儿来到翊坤宫。
自从过了孕三月,萧砚夕没阻止外人进宫探望掌珠。
大舅舅与外甥女已经相认。
慕坚的妻子是内阁闵大学士的嫡次女,取名闵依儿,二十有五,生的面如桃李,俏皮灵动。两人算是“老”夫少妻。
闵依儿少时扬言,非慕坚不嫁,那时候,她五岁,慕坚十九。谁能想到,年少的梦实现了。
用闵依儿的话说,慕坚的相貌和气质,就是长在了她的心坎上,才能在人海茫茫中,对他一见钟情。
闵依儿为缃国公府诞下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女儿六岁。
掌珠看着舅舅的一对儿女,喜欢的紧。两个孩子也十分好奇姐姐肚里的孩子,总是围着掌珠蹦蹦跳跳。
小男孩下手没轻没重,不小心拍了掌珠肚子一下,被闵依儿拎着脖领扔出寝宫。
闵依儿抚上掌珠的肚子,感受胎动,笑道:“等再过一个月,你的身子就该笨重了。趁现在,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掌珠弯唇笑道:“那我就躺着不动了。”
“那可不行,会变成小肥猪的。”闵依儿拿出一对小小的、细细的玉镯,“这是我和相公送给孩子的,满月宴时佩戴。”
这对夫妻特别喜欢给掌珠买玉器,不是玉簪,就是玉佩、玉锁、如意扣。
掌珠道了谢,与闵依儿聊了许久。
即便年纪相差不大,闵依儿还是忍不住劝道:“你也别太犟,陛下那边只等你低个头,服个软,就会把淑妃之位给你,这是多少嫡女梦寐以求的啊。你好好想想,不要一口回绝陛下的好意。”
掌珠垂眸,陷入沉默。
慕坚站在门口跟儿子玩了一会儿,牵着儿子的手走进来,温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舅母和弟弟、妹妹回府。等哪天,再来看你。”
掌珠送他们走出月亮门,转身回到院子,盯着泛黄的银杏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月份加大,身子一天天变重。萧砚夕过来的频率也增多。两人从一开始的互不理睬,变得有了共同话题。
深秋天寒,掌珠披着薄绒斗篷,由萧砚夕陪着,在御花园里遛弯。
倏然,掌珠停下脚步,不自觉躬身。
萧砚夕忙扶住她,“不舒服?”
“宝宝踢我了。”
“”
男人挥退身后宫人,半蹲在地上,耳朵贴在女人肚子上,可刚一贴上,宝宝的小脚就隔着肚皮踹过来了,好巧不巧踹在男人脸上。
萧砚夕仰起头,凤眸第一次映出柔和的笑,似能把人溺毙,“他踢朕了。”
掌珠觉得萧砚夕有点不稳重,拖着肚子退后半步,“他在玩呢。”
萧砚夕站起身,嘴角的笑遮都遮不住,“皇儿想听曲儿吗?朕让乐师过来,给皇儿解解闷。”
小家伙哪知道闷啊。掌珠倒是想听曲儿了,点点头,“吾儿想听《阳关三叠》。”
是她想听吧。
萧砚夕也不戳穿,带她回到翊坤宫,等待乐师。
稍许,乐师们鱼贯而入,演奏起美妙乐章。
掌珠坐在软塌上,听着听着,眼皮耷拉,曲儿未休,人却睡着了。头歪在男人肩膀上,身体晃晃悠悠。
萧砚夕顺势揽住她的肩,抬手示意乐师们停下。
寝宫只剩下两人。萧砚夕抱着女人走回内寝,将她放在床铺上,弯腰看她恬静的小脸。
掌珠是被吓醒的,入目的是男人俊美带汗的面庞。她吓了一跳,想要蹬腿,被男人扣住膝盖。
身体笨重,不敢推搡,只能由着他了。
拔步床上铃铛声,久久不息。
萧砚夕尽量避开她的肚子,但素了许久,实在没忍住。最后在女人小声抽泣中,偃旗息鼓。
男人餍足,跨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衫,大喇喇走去湢浴。
掌珠盯着承尘,目光略有空洞。
稍许,萧砚夕拿着布巾过来,竟主动替她擦拭。
掌珠累得手指都懒得动弹,任由他折腾。
折腾完,萧砚夕坐在床边,为她捋好碎发,声音比寻常温柔一些,“内阁拟了封妃圣旨,朕已批阅。明日早朝,会在金銮殿宣旨,从明日起,你就是这翊坤宫真正的主子了。”
掌心心口猛缩,不是很情愿。
萧砚夕尽量放轻语气,指腹捏着她的耳垂,“朕的淑妃,以后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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