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发动的咒术其实是防御性的术式, 防备的也不是千手心乐,而是不知何时进入庭院的黑漆漆先生。
术式和黑焰相撞之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由此产生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起居室屋顶, 那两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和破烂矮旧的围墙更是当场消失。
所幸安倍晴明的居所不在人口密集之地,周围不是荒地就是无人居住的空房子,处于爆炸中心地带的千手心乐祖传体质过人, 因此爆炸没有产生实质性的人员伤害。
少女的身体是没有受伤, 外套却被炸的破破烂烂, 烟雾尚未散去, 她身后的黑漆漆先生已经甩开一件同款黑斗篷,将前者严严实实包裹在里面, 只露出少女的一张脸。
没等千手心乐出声辩解,黑色的火焰裹挟着黑漆漆先生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 少女困惑的拉了拉斗篷, 朝安倍晴明露出无辜又讨好的笑容来。
阴阳师面上喜怒难辨, 藤丸立香和源博雅心惊胆战的从大门进来,在看清安倍晴明如今的模样时, 少年还好,青年近乎语无伦次的唤出了阴阳师的名字:
“晴、晴明, 你?”
“怎么了, 博雅, 难以接受我非人的身份吗?”
安倍晴明一如往昔那般,轻摇着蝙蝠扇笑出声来,金色双瞳中尽是冷光,他以为挚友会露出惊惧交加的表情, 结果源博雅脸上除了惊讶, 还带着明晃晃的担忧:
“说什么呢, 晴明不论什么样子,对于我而言都是晴明啊。只是……你最近不是一直在请‘物忌’假吗,今日早朝时,阴阳寮的阴阳头藤村,联合右大臣向天皇陛下呈言,说平安京外的异状都是你居家作祟造成的,要求将你捉拿归案。虽然他们被左大臣藤原大人以证据不足拦住了,可你现在这样,该如何才能证明自身清白啊?”
“藤村和右大臣原坚大人这么着急,莫非是朝中有什么变故?”
“变故?也没什么大事……等等,是指藤原中宫于凌晨诞下敦成亲王一事吗?”
“果然如此啊。”
用蝙蝠扇敲了敲掌心,阴阳师眸中浮现出一丝嘲讽。
成年组这边商讨着朝政大事,少年组这边,藤丸立香发现黑漆漆先生没了踪影,视线扫过被炸飞的屋顶,他艰难地开口问道:
“千手小姐,你是不是当着不知名先生的面,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什么也没干啊,除了——”
藤丸立香吞咽着口水,跟着复述道:“除了?”
“害,喜欢毛茸茸有什么错?控制不住上手去摸有什么错?”
“可是……安倍先生是男性吧?”
“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不是人也没问题啊!”
千手心乐这番理直气壮的宣言,让人生经历十分丰富的藤丸立香为之汗颜,他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某个喊着“只要遮眼统统可以”的绅士怪盗1。少年不由的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在迦勒底内把千手小姐召唤出来,否则天文台也逃不开这出原地蒸发剧本。
可不管怎么说,千手小姐已经算是跟自己有关联的英灵了,藤丸立香没想着撇清关系。少年躬身打算向安倍晴明道歉,腰刚刚弯下去,少女却一把拉住了他,同时神色郑重的道:
“有一队瘴气浓厚的家伙,朝这边来了。”
“是妖怪还是阴阳师?”
少年急忙追问了一句,源博雅更是有些后悔出门没带弓箭,安倍晴明本人倒是心态平稳,他轻飘飘的回应道:
“恐怕是右大臣原坚大人派来抓我的士兵,后面的事情估计要委屈你了,千手小姐,姑且就当成是损坏我房屋的赔礼吧。”
话音未落,阴阳师已经从现场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千手心乐当场怔住,她凭着感觉找到阴阳师的方位,劈手夺过对方的蝙蝠扇,而后结印变成安倍晴明的人类形态,学着对方的语气意味深长的道:
“晴明先生,这可是你自找的,要是发生了什么,我可不负责善后。”
隐匿自身存在的阴阳师顿时心生悔意,奈何为时已晚,一行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然冲进庭院之中。
士兵们对待出身皇族的源博雅尚且算得上恭敬,只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对待身份不明的藤丸立香就有点不客气,这两人对千手心乐的身手有着充分的信心,自然也没有过分抵抗,但未免引起怀疑,表面工作他们也做到齐全。
在对待千手心乐假扮的安倍晴明时,士兵们就像是直面有夺妻之恨的仇人一般,他们无视了废墟一样的起居室,什么废话都没说,一边推推搡搡一边用绳子把“阴阳师”捆了个结实,态度粗暴到堪称恶劣,惹得少女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否真的干过什么罪恶滔天之事。
变身术自然是毫无破绽的,但是士兵们在押运“阴阳师”时又出了问题,安倍晴明本身的体重处在正常数值之内,千手心乐则不然,森之千手特有的遗传因素再加上深入忍者日常生活中的强化锻炼,使得少女的肌肉和骨骼密度远远超出常人。
换句话说,一个普通士兵能拖动安倍晴明,但两个以上的普通士兵,才能把千手心乐拉起来。
安倍晴明的宅邸离皇宫有着不短的距离,接到任务的士兵们忙着把前者带回去处刑,不得已还动用了拉货的板车。等他们费尽力气把“阴阳师”推到板车上,终于有士兵忍不住跟同伴吐槽,怀疑安倍晴明偷偷在身上藏了钢锭,被头领一瞪,又安安分分缩回原位。
为了搞清楚事情原委,源博雅一直跟着车队来到皇宫之内,藤丸立香假扮成侍从等候在皇宫朱雀门外。
士兵们把千手心乐押送到偏院内,按照两列排开,有个没见过的贵族老爷和身着绛色衣袍的阴阳师站在最前面,一个脸冒黑气,一个笑容残酷,活似一对阴间鬼使。
按照常规程序,身为犯罪嫌疑人的“安倍晴明”总该有个可以喊冤的阶段,可贵族老爷上来便命令士兵对“阴阳师”除以极刑,明摆着是对前者恨之入骨。
情况似乎不太对劲,维持着伪装的千手心乐稍稍用力,果断挣脱了捆在身上的绳索,旋即纵身后跳,拉开自己和行刑士兵之间的距离。少女用余光瞥过绛色衣袍的阴阳师,后者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贴在腰前手指做出了几个类似结印的动作,靠近他的几个士兵像是中邪一般,齐刷刷朝“安倍晴明”挥刀。
论人数确实是反派阵营占上风,可论技术,千手心乐一个可以包围他们一群,少女的拳头已经攥紧,旁边负责压场的源博雅边阻拦士兵边拼命给少女递眼色,少女只得维持着阴阳师的风度,“轻轻”地用蝙蝠扇敲在士兵们的颈侧,偏院里很快多了满地“尸体”。
贵人老爷自然是没见过这个阵仗,他惊恐的拉起绛色衣袍阴阳师的衣服,结结巴巴道:
“藤村,你、你不是说,这家伙只会阴阳术,其、其他的都不行吗?”
被称呼为“藤村”的阴阳师正想解释几句,又一名贵族中年带着小队士兵冲进了院落之中,他厉声朝着那俩人喝道:
“原坚,藤村,没有经过天皇陛下的同意,你们为何擅自行动?”
“安倍晴明行事狡猾,很难抓到证据,我们自然是为了天皇陛下以及平安京的安危着想,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藤村躬身朝着新来的贵族中年行李,微笑着辩驳道:
“左大臣阁下如果想尽快解决平安京乱象,还请及早诛杀此人。”
“此事尚需要调查,天皇陛下已经同意了释放安倍晴明,你们都是收手吧。”
做出回应的左大臣神色平淡,倒是右大臣原坚脸色黑中透着红,整个人剧烈的抽动着,似乎要和前者吵架,质疑对方居心不良,藤村走到二人附近,也摆出了一副要挑拨生事的样子。
若是安倍晴明本人,自然懒得参与朝政纷争,更不屑于替自己辩解,可眼下在现场的是披着伪装的千手心乐,她用唰的一声抖开蝙蝠扇,眼角微微下垂,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原坚大人,藤村阁下,您二位实在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话音未落,在场的三位高官全都僵住了身体,旁观的源博雅愕然的问道:
“晴明,你在说什么啊?”
“博雅,你不必劝我了,哪怕再不堪,我今天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千手心乐用蝙蝠扇遮掩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低下头避免和其他人视线接触,以防自己笑场,她的语调脆弱中透露中别样的坚强:
“藤村阁下,我知道你癖好异于常人,甚至将阴阳寮发展成你的……你的私人场所,然而我实在没有你那等爱好,才屡屡以‘物忌’为理由主动避开。可我想不到的是,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竟然偷偷和原坚大人……在了一起,暗中却还对我图谋不轨!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屈服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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