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即便是花重锦她们两人只是站在外面，都可以感受到这话语之中的怒意。</p>
虽然花重锦还没有进去，但是却也可以从这件事儿上窥觑一番了。</p>
“走，进去瞧瞧。”</p>
花重锦再次打量了一眼这店铺那不知多少年都没有修缮过的外表，叹了口气之后，跟云儿示意了一下，自己先一步走了进去。</p>
刚刚进门，就能看到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听到的声音的主人。</p>
这妇女穿了一声棕色的袄裙，此时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站在柜台后面的男子， 口中依旧在谩骂。</p>
“上一次的货，你们就给我了掺和了几乎一半的残次品。想着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关系了，再加上你也要往自己腰包里充点银子，我也就没多说什么。这一次呢，一堆次品还想要提价，你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p>
说完，这妇女似乎是觉得还不解气，冲着那掌柜的方向吐了口唾沫。</p>
再看那掌柜的，似乎根本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p>
他的目光依旧在自己面前的账本上，口中倒还是念念有词，见妇女似乎是骂完了，这才懒懒抬眸，吐出一句话来。</p>
“你要是不要也可以，我这里可不缺你一家。只是到时候，其余的楼里都有我们的布料做成 的舞衣，偏偏就你们楼里没有，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楼里亏本的生意，可是抵得上这布料的价位？”</p>
那掌柜的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即便是站在一边看好戏的花重锦，此刻都不由得愣了一下。</p>
能用这么大的口气跟客户说话，看来这店铺里面卖的东西还真不一般。</p>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花重锦走上前去，在妇女再次开口之前，把她的话给拦了下来。</p>
“这店里是有什么特殊的布料么，怎么还非这一家店铺不可了？”</p>
正想要再骂那掌柜的几句，却不料直接被一个小姑娘给打断了。中年妇女上下扫视了花重锦一眼，确定了她应该家里稍微有点小钱，但是却并不是怎么富裕的，这才开了口。</p>
“这位姑娘，你这也是过来采购布匹的？你是哪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p>
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妇女立马把自己的话头转到了花重锦的身上。</p>
她那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看着花重锦的目光之中却多了几分探究之意。</p>
听到她的话，云儿刚想要自报家门，却不料被花重锦 伸手给拦了下来。</p>
她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妇女笑了笑，算是一个回礼，“倒不是哪家的，只是也想要跟姐姐一样吃 这碗饭，听他们说，每家都会来这间铺子买布料，这才过来问问情况。”</p>
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新人，那妇女的目光之中的探究之意也少了几分。</p>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没有任何让步的打算的掌柜，眼珠一转，随即便把扯着花重锦的衣袖念叨起来。</p>
“妹妹既然是新人，那你还真是有所不知，这家店就是一个黑店！不仅仅供货不及时，而且还以次充好。就这质量，现在还狮子大开口，想要涨价！”</p>
这些问题， 刚刚那妇女破口大骂的时候，花重锦都已经听出来了。</p>
她越过妇女的身影，看了一眼那依旧无动于衷的掌柜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无奈。</p>
都当着他的面诋毁这家店了，这掌柜的能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再加上自己刚刚已经透露出了自己是潜在客源这件事儿，他却依旧只是忙活自己事情，没有任何想要招待的意思。</p>
这开店的，怎么跟大爷似的？</p>
“既然都这样了，为何还不去其他的店铺买，非要在这家店？难道说，这家店有什么特殊的？”</p>
花重锦环视一周这里陈旧的装饰，还真是没看出来这里是怎么把这些人都留下来的。</p>
这话似乎还真是说到那妇女的心坎里了， 直直拉着花重锦的手不放，口中的苦水一趟一趟往外吐。</p>
“姑娘你是不知道，咱们那条街上的楼里，舞娘们的舞衣都是用的这家店里的布料。这家店的布料是从江南运过来的，而且量大料子好，就成了一种的风气。”</p>
看着妇女那蓦然带上一脸愤恨的神色，花重锦脸上的心绷紧了一下，脸上的笑意 也稍微带上了一点僵硬之意。</p>
先扬后抑，只求这一下子别摔得太惨才是……</p>
“只是，到了这几年，不光是布料不按时送了，原本轻盈的丝绸飞不起来了，就这价格，也是在几年里翻了四五倍！一开始我们都想着赚钱不容易，就没多说什么，只是现在越来越过分。”</p>
果然，还是一下子摔倒了泥坑里。</p>
此时的花重锦已经没有这个心思去管那掌柜的如何了，只是冲着妇女笑着，想要把这已经拿在手上的客源给掌握住，别就这么给流失了。</p>
“姐姐刚刚说这店里以次充好，”花重锦看了一眼周围根本没有任何样品的店面，“到什么程度了，有对比的料子么？”</p>
看到花重锦眸中的认真之意，妇女只是以为花重锦这是为了她以后的生意担心，便直接拉着她往柜台走去。</p>
将柜台上放着的布料给扯了下来，妇女怒气冲冲地将它们递到花重锦的手上，话语之中也尽是愤怒。</p>
“这不，妹妹你试试，肯定跟我一样想要骂死这卖布的！”</p>
这一声带着怒意发泄实在是太过于激动，吐沫星子都喷了出来，让花重锦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p>
只是， 这递到她手上的布料，却是真的让她的眉头皱了起来。</p>
这其中一块布料， 仅仅是从外表上的看起来，就能看出其中而细腻丝滑。若不是华重一直在捏着其中一个边角，怕不是它能直接顺着那微微倾斜的角度滑下去。</p>
只是这下面的一块，却并不是这样了。</p>
即便是还没有刻意拿出看它的品相，单单是那粗糙的手感，花重锦就知道这两样东西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p>
“这……确实是让人气愤。”</p>
原本还想着给自己家店铺找点借口，现在看来，她实在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只能瞎说大实话。</p>
看着这边的情况似乎是越来越离谱了，原本还站在一边，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的掌柜的终于有了几分动静。</p>
他把自己手上的本子往柜上一拍，啪的一声响，打断了两人这俞渐达成一致的话题。</p>
“你要是还打算订货，就把银子放下，要什么布料说出来。要是不打算订，趁早走人，我这店里还真是不缺你这么一个开花楼的。”掌柜的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花重锦，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实性。</p>
见自己就这么突然被拉了进去，花重锦的心里有些五味具杂。</p>
不是因为掌柜的突然把自己给扯进去作为买布的，而是因为，她刚刚说了什么？好像，她说自己跟着妇女是做同一件事儿的。</p>
而这个妇女……她是开花楼的！</p>
花重锦觉得今日怕不是时运不济，这从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这种把自己给卖了的事儿。</p>
先是答应沈容延给他卖命找证据，现在竟然又变成了一个开花楼的。</p>
这要是让自己前生的队友们知道了，怕不是能笑上一天！</p>
“不买！我还就不信了，又不是只有你这一家能从江南进货，我这就回去跟姐妹们说说，都杜绝你们家的布料！”</p>
她怎么说也是花楼一条街上的老人了，回去招呼一声，还真不信没人应！</p>
放完狠话，妇女直接将自己的衣袖一甩，随即从花重锦手上夺过布料，将那一匹粗糙的料子甩到掌柜的脸上，自己拿着丝绸大步离去。</p>
“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生意的么？”</p>
把自己的目光从已经离开的妇女身上收了回来，花重锦走到掌柜的正对面，隔了一个柜台，盯着掌柜的手上的本子看了起来。</p>
似乎，是一个账本。</p>
把滑到地上的粗布捡起，放到身后的柜子上摆好，掌柜的冲着门口骂了一句，这才在脸上带上了一些笑意，转而开始招呼花重锦。</p>
“姑娘你可别被那疯婆子给骗了，咱们店里的布料，那可是京城里的一绝。姑娘既然都已经打听到我这里了，自然也应该知道，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去逛花楼，一来是为了看花楼的姑娘们，二来，那也是冲着姑娘们身上的衣服去的。”</p>
即便是花重锦并没有说出她的需求，但是看她身上的穿着，掌柜的就知道这也是一个能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的。</p>
不管这姑娘买多少，只要是给自己送钱的，他都来者不拒！</p>
看着掌柜脸上那谄媚的笑意，花重锦这才真的确定了，这确实是一个经商多年的老狐狸。</p>
只是，狐狸虽老，遇上她这么一个狐狸的主子，他便纵是成精了也只能趴着！</p>
“是么，那看来咱们的货确实是稀奇。”</p>
“那是那是，姑娘的楼在哪儿，我先记下来，一会儿好给姑娘送货。”</p>
说着，毛笔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掌柜的手上，就等着花重锦什么时候开口，直接在那一众标着序号的地址上添上一笔。</p>
看到掌柜的迫不及待的样子，花重锦微微挑了挑眉，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玩味。</p>
“未戊巷从东往西数第八间。”</p>
掌柜的正在记地址的动作顿了下来，抬眸看着花重锦脸上的笑意，眸中的疑惑之中掺杂着些许怒意。</p>
这地址，可不就是他这铺子的位置么？</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