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纳兰延朔说话间,先生便检查到了乔烈这里。
发现大皇子的桌子上,墨汁淋漓,一旁切好的纸张,也被蹭的染上了痕迹,
而大皇子本人,脸上,衣衫上,也尽是墨痕,再看身前一张纸面,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纳兰府族学的这位先生,也算是有涵养,他并没有因为乔烈只写了两个字却把桌子弄成这样一团糟,就生气,仍然很认真的拿起来观看点评。
“大皇子的字,力透纸背,龙飞凤舞,不拘一格。”
乔烈眼睛一亮,这是在表扬他写的好?
他忍不住咧开嘴,还不等他高兴,又听先生说道:“不过,大皇子您的书法,力道有了,却不稳,落笔犹豫,导致横不似横,竖不似竖。不如大皇子再执笔写一次,让我看一看?”
这位先生说话也好听,乔烈就乖乖的拿起毛笔,打算这次认真些再写一次。
沾足了墨汁,还不等写,笔尖上的墨滴就滴落到纸上,
乔烈也不在意,认认真真又写了一次自己的名字,乔烈。
“皇子稍等,您可以试着放松些来握笔,指实而掌虚,对,笔呈垂直...”
先生手把手的,教乔烈写了一遍,
乔烈一看,果然比自己写的好看多了。
“先生,您真厉害,这就好看多了。”
先生点点头,也不再多说,又指点起了延朔的文章。
延朔的字,写的又小又精致,整整齐齐,纸面也干净的仿佛那些字迹是印刷上去的一样。
一看就知是下过苦功夫去练字的,看的乔烈一脸羡慕。
先生也很满意,夸赞了几句延朔,就去看下一个学子了。
上午的课,进行的很快,结束之后,乔烈还有些意犹未尽。
主要这里学子太多,老师没有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他轻松了不少。
已经是晌午了,延朔听他说下午不学了要去办事,便留他在府里吃了饭再走。
乔烈摸摸肚子,上了一上午的学也确实空落落的了。
福顺见皇子要留下吃饭,赶紧先打了水伺候乔烈把手上脸上的墨汁洗干净。
又跟纳兰延朔借了房间,换下了脏衣服。
塞在怀里的那团纸,没注意就滚到了延朔房间的桌子底下。
换好了干净的衣衫,乔烈跟着延朔去了学子们一同用餐的饭厅。
进去一看,数张木桌,每张上面都有两道菜一道汤。
看了眼菜色,菜是普通的煮青菜和腌菜,汤里有蛋花,都是素的。
延朔带着乔烈到了里面的一张饭桌,这上面就丰盛了许多,
多了一碗炖鸡,还有一条蒸鱼。
乔烈明白了,这是自己来了,现给自己加的菜。
这张桌子,只坐他跟延朔两个人,其他学子路过这里,还要给他行礼。
就连先生,也在另一边用饭,乔烈伸头看看,先生吃的跟其他的学子一样。
“皇子,餐食简陋,您不要客气。”
乔烈点头,这个时代,身份阶级观念很重,延朔能自在的跟自己同桌,是因为他之前许多年,过的也是被特殊对待的皇子生活。
看延朔专心给自己布菜,乔烈突然问道:“延朔,现在的生活你习惯吗?”
延朔闻言,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掉落,一时看向乔烈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习惯,怕乔烈觉得他太假,毕竟从小就在皇宫长大,突然的身份落差,能习惯也是因为惧怕。
说不习惯,又怕让乔烈觉得,他有逆反之心。
乔烈笑着拍拍延朔的肩膀:“你别怕,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聊天。”
“殿下,延朔觉得还好,至少,这里比在皇宫的时候要自在的多。”
乔烈点点头,专心吃饭,不在说其他。
其实延朔的胸襟还是有的,换做自己的话,就算是为了保命,可能也做不到像延朔这样面对自己还能如常,
彻底把自己当成一介草民。
“延朔,朝廷要开恩科,你去参加吗?”
延朔抿了抿嘴:“皇子殿下说笑了,延朔这样的身份,怎能参加科考?”
“为什么不能?”
延朔摇头,连本姓都不能用的人,去参加科考?
他前朝皇子的身份,谁敢让他考过,让他接触官场?
纳兰延朔没觉得乔烈是故意考验他,从相识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大皇子,是个喜欢把事情摆在明面上的人。
很多不便言说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懂。
“延朔打算,再大些之后,留在族学,做一个教书先生,给孩童启蒙。”
乔烈摇头:“你的字写的那么好看,书也读的好,只当一个启蒙先生,太可惜了,你这样的才华应该入朝为官,为百姓做事。”
“大皇子...”延朔苦笑:“大皇子,延朔的身份不方便。”
“我不介意。”乔烈的话让延朔抬起头。
“我不介意,我爹也不会介意,你放心去参加考试,只要你有真凭实学,就一定会得到重用。”
延朔眼里有激动,可还是忍了下去,大皇子虽然身份贵重,是皇上独子,可他毕竟不是皇上。
很多事,他不明白,皇上却一定明白,所以,不会同意的。
“延朔多谢大皇子的看重,只是,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乔烈见状耸耸肩:“那我们就打个赌吧,赌我爹,敢不敢让你考试,如果你考中了,他又敢不敢给你一个官做。”
止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延朔,乔烈继续说道:“你先别急着说不可能,任何事情,只要去争取了就一定有可能。”
“大皇子...”纳兰延朔有些感动,他没有想到,乔烈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是前朝皇子,说的难听些,叫前朝余孽,以往改朝换代,
如同他这样的身份,都是第一批死的。
皇上留下了他的命,他已经觉得如今的日子算是偷来的。
这一辈子,就打算借着外祖父这里,不引人注目的低调的过完余生。
甚至,他都不打算成亲,因为将来他生的孩子,依然还是拥有夏氏的血脉,
他可以清明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却不敢保证将来的后代也一样。
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借着他的血脉来搞事情,
到时候连累的,又岂止是外祖父这一脉?
只是想不到,最应该对他保持警惕的大皇子,
今天竟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让他不要放弃争取?
纳兰延朔突然觉得,也许他以后的人生,可以活的稍微再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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