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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茭白没想过还会见到冯河。

    那天他在实验室练习打针, 同组的几人和他一起对着一具橡胶人发挥热情,你扎一次,我扎一次, 待会儿在胳膊上绑海绵,再互扎一次。

    老师过来跟茭白说, 外面有人找他。

    “谁啊?”茭白拿出手机看看,既没信息也没电话, 那就不是通讯列表上的人。

    茭白打开教室的门,入眼就是愁云惨雾的冯河。

    这让茭白有一瞬的顿然,上次接触这人的时候, 他还是“陈望”。

    如今的冯河跟那时相比, 像两个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清傲, 每根头发丝都在透露一点――他的□□就要灭了。

    茭白两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当初要不是他无意间发现陈望的执念, 通过原著的剧情对冯河打蛇打七寸,从而让对方正视陈望的感情, 郑重拒绝,并给了祝福,这才让屏障卡引发失效的预兆,搞不好他现在依旧活在“陈望”的人生当中。

    冯河拘谨地做着自我介绍:“白少, 您好,我姓冯,冯河。”

    茭白抬了抬下巴。

    “抱歉在您上课的时候把您叫出来。”冯河衣着简朴,收拾的倒是不邋遢,他却还是窘迫, 眼前的医学生和他的年纪差不了多少,他们过的是两种人生。

    “我不认识你, 有事吗?”茭白说,“没事的话我就回实验室……”

    “有事!”冯河的音量拔高,又弱下去,“有事的,我有事。”

    上课的时间点,走廊上没什么人晃动,挺静的,冯河再次出声,补充他的个人信息:“我是沈寄的爱人。”

    见茭白没露出憎恶的神情,冯河的呼吸才稍微顺畅一点点,飞快往下说:“前年快入冬,他知道了您没死的消息,从那天起他就一病不起。”

    茭白本来在看对面墙上的结构图,听到这句,他才收回视线。

    冯河跟茭白几乎一般高,却觉得此时的自己矮了一截,他的声线微抖,脸色发白,苦涩地说出一句话:“一日夫妻百日恩。”

    茭白“噗嗤”笑出声:“冯先生,你是不是磕了药过来的,脑子不清醒?”

    冯河难堪得攥了攥手指:“你们的事,他喝醉了会说,我知道一些……他已经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们不屑找他麻烦,给他下绊子为难……所以我才敢来找您……”

    茭白没再听冯河所说,他想起一件旧事。当年沈寄能逃走,是因为沈而铵故意放水。

    以沈寄的职场阅历,不会不知道是他儿子放长线钓大鱼。

    那笔资金沈而铵至今没拿回来。

    说明沈寄还在等机会,等一个沈而铵在工作上大意,或者他出事的可能。

    时间一长,泡在水里的鱼快死了,钩子也烂了生锈了。

    实验室门口只有冯河一个人的声音,他说他男人多么凄惨,如何颓废消沉,说着说着就难以抑制地抽噎,心疼上了。

    昔日生来富贵的天之骄子,商界领军人物,竟然沦落到这样穷困潦倒的地步,朋友亲人全都弃他不顾,他被酒精腐蚀了身体,生活快要不能自理。

    “求您去见他一面。”冯河对茭白深深弯腰。

    茭白无法理解冯河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恋爱脑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都一个模式。

    就冯河这样,八成是把他当年的话听进去了,却又因为沈寄,因为所谓的感情,再次放弃了梦想。

    冯河不起身,腰弯得更低,他的喉咙里有可怜的祈求,声音里带着哭腔:“白少,您救救我爱人,让他如愿吧,他真的很想见你……我看得出来,他悔过了,我替他跟您道歉……要是您觉得以前的事还是过不去,那随便您怎么对我,只要您能够去见……”

    洗得掉色的运动衣被一只手拽住,扯开,冯河来不及阻止,锁骨到胸口的淤青暴露在了茭白眼皮底下。

    茭白在冯河挣扎前就松了手:“他打的?”

    “他喝多了不清醒,不是故意的,醒来会跟我道歉,比我还难受。”冯河垂眼整理运动衣。

    茭白嗤笑:“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可不会。”

    冯河认为自己的感情遭到了侮辱,他咬紧下唇,脸色很差。

    “对了,为了不想再见到你,听你说那些恶心巴拉的话,我就提醒你一句,”茭白笑着说,“他的病根不在我,在上流圈,在权势。”

    说完就进了实验室。

    冯河僵在原地,如同被人按进冰桶里,七窍都浸了冰水,头脑阵阵刺痛,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要是沈寄回去了,回到原来的纸醉金迷社交圈,他的世界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了。

    就这样吧。

    只要那个男人在床上躺一天,他就守一天。

    .

    茭白下了实验室,接到戚以潦的电话,说是给他买了个礼物,在戚氏,等他放学过来拿。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送什么礼物。”茭白古怪道。

    戚以潦的办公椅向后滑出半米:“不要?“

    “要啊,干嘛不要。“茭白对几个同学点点头,他拿着手机下楼梯,”你等着,我放学就去找你。“

    茭白去戚氏的路上没琢磨礼物,菊花灵是不定期送的,没法预料它的出场时间,可那是给他的东西,戚以潦不会用它制造惊喜。

    那礼物十有八|九就是老戚自身。

    三流狗血偶像剧里都这样,脖子上系个领带蹲大纸箱里,一打开,哇哦,啊哈。

    所以当茭白走进戚以潦的休息室,看到小纸箱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家伙,我男人变小了?

    纸箱里没动静。

    茭白蹲下来,单手把纸箱拨开,他看见了戚以潦送他的礼物。

    那是一只猫。

    奶猫,白毛,金眼。

    世界静止了几秒,茭白喃喃:“是猫啊……”

    “是白猫!”茭白激动得蹦起来大叫,他一直想养猫,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时间不够用,担心照顾不好才压下了那个念头。

    今年“我好想做铲屎官”的渴望比以往强烈,最近他的手机上都是猫照,可能被戚以潦看见了。

    “哎呀,“

    茭白蹲下来,一把捧起小白猫:“我的小戚啊。”

    后面想起声音:“你叫它什么?”

    “阿拉伯数字,七。”茭白不慌不忙地解释。

    戚以潦用给小孩把尿的姿势抱起他,抱着他往床那走:“换一个。“

    “那就seven。”茭白rua猫,脸埋进它软乎乎的白毛里,“seven,爸爸好喜欢你。”

    戚以潦:“……”

    “猫是我亲自给你买的。”戚以潦靠在床头,他把茭白放在自己腿上,双臂圈着。

    茭白垂头蹭怀里的小猫,十分糊弄道:“感恩。”

    戚以潦的面部漆黑:“贫嘴。”

    话音刚落,背对着他的茭白就忽然转过来,把猫往他身上一放:“你抱着猫,我给你们拍照。”

    戚以潦不配合,很嫌弃:“我不和猫合拍。”

    茭白脑阔疼:“那加上我。”

    于是新加入的家庭成员被迫入镜。

    茭白抱着猫,戚以潦抱着他,一家三口的第一张合照在床上完成。

    .

    以前茭白并非每天都回兰墨府,如果太忙了,他就在章枕那过夜。有了猫以后,茭白天天回去,做实验的时间都挤出来了一点,用来养猫。

    兰墨府的醋味越来越浓。

    戚大被闻醋闻得心慌的兄弟们推了出来,他向白少送上了慎重的提醒。

    “不会吧?”茭白在前院修建花草,“谁会吃一只猫的醋。”

    戚大心说,你男人。

    茭白没当场领悟,他忙得很,兰墨府有好几个院子,一个园丁都不雇,老变态说要跟他一起修整院子,原先每周都干,这段时间不知道搞什么,不干了。

    猫在花丛里玩耍,茭白叫它小心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似老父亲似情人的微笑,很温柔。

    周围的保镖们:“……”

    戚大接了个电话,迅速进前院:“白少,戚爷晚上不回来吃饭。”

    “干什么呢?”茭白拿着锄头锄草。

    戚大有种见到曙光的感觉,白少知道问了,大进展!

    “戚爷有应酬。”戚大说。

    “知道了。”茭白继续锄草,嘴里吐槽杂草怎么这么多。

    戚大那张硬汉脸上写满了懵逼,就这样?没了吗?

    茭白叫戚大去给他切个西瓜。“好,我马上去。”戚大一言难尽地离开了。

    .

    当晚茭白在地下二楼的实验室练缝合,徒然回过味来,他给戚以潦打电话。

    戚以潦接得很慢,接了也不开口。

    茭白撸着趴在桌上的猫:“叔叔,你还没应酬完啊?”

    电话那天,戚以潦靠着椅背吸烟:“怎么?”

    饭桌上的人发觉他的语调和神态都异于平常,便意识到是谁打的电话,嘈杂声瞬间消失。

    手机里的背景音突然没了,茭白本来不紧张的,这会儿他莫名吸了吸气:“我一个人无聊,你回来陪我。”

    “无聊什么,”戚以潦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你不是有猫?”

    茭白忍着爆粗口的冲动:“猫是猫,你是你,不一样。”

    “不一样?你一放学回家就喊猫,又是亲又是抱的,给它洗澡梳猫,蹲地上看它吃粮喝奶,睡觉也要抱着它,手机相册里都是它的照片。”戚以潦像是刚意识到一般,用恍然的口吻道,“这么细说起来,我和它的待遇是不一样。”

    茭白:“……”

    “那你回不回来?”茭白理亏心虚,索性简单粗暴地问。

    戚以潦沉默不语。

    “不回是吧?”茭白心平气和,“行,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嘴上这么说,茭白却没挂断。

    戚以潦也没,他显然是在等年轻人的第二招。

    茭白硬完了,就上软招了:“我喜欢金眼白猫,是因为你,我觉得那种猫像你。”

    戚以潦似笑非笑:“是吗?”

    “当然啊。”茭白说,“我是爱屋及乌。”

    年轻人说得太认真,字里行间都渗满了沉甸甸的回忆。戚以潦夹在指间的烟送到唇边,一时忘了吸。

    “我不跟你废话了,我现在去洗澡。”茭白冷哼,“你自己看着办。”

    戚以潦等那头挂了才放下手机,他将烟掐灭,站起身,充满歉意地笑道:“各位,不好意思,我爱人叫我回去,我就不多待了。”

    “这顿记在我的名下,下次有时间再聚。”戚以潦拿了西装外套,风度翩翩地离开。

    饭桌上的老总们全都暗自松口气,这位进包间就跟弃妇一样,身上的气压低得要命。

    他还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每看一次,眉间的阴霾就更重一分。

    现在可算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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