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里每一天都在发生各式各样的新鲜事,人生悲欢浓缩尽在于此,更何况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谁能一下子想起,直到老妪那一声嘶鸣的“薛红衣”后,留在这里的老人纷纷恍然大悟,薛红衣,就是那个薛红衣啊!
自大越立国以来,京城西市经历了百年才逐渐形成如今这般处处笙箫美人香的旖旎盛景,这百多年里,花魁每年一茬,每隔三五年曾经艳冠京城的美人就会被人抛之脑后。薛红衣绝不是其中最艳丽倾城的一位,却是其中最有个性的。
她出身武将世家,因父亲吃了败仗家族没落,与她自小定下姻亲的未婚夫家亲手向陛下呈上弹劾的罪折。父亲被处死后,弟妹失怙,族人威逼,面对未婚夫家伸来施舍的援手,她当街将婚书一撕两半,放言宁为青楼女,不入仇家门。
多少人以为她不过气话,没想到一转身,果然潇洒地走入了百花楼中,凭借一支与众不同的掌上剑舞,成了名噪四方的新晋花魁。
一个美人,若只美在皮囊,浅尝之后很快就会让人乏味。她的美却是藏在骨子里的独一无二。她潇洒傲然的性格,受到无数名士公子的追捧,为争得她的回眸一瞥不惜大打出手,她却兀自洒脱。无论高低贵贱,她瞧得上的,可以分文不取;让她不快的,万金也不要,仿佛是她在玩男人,而不是男人玩她。传说就连当时的肃王爷也想将她娶进门当侧妃,被她断然拒绝。
人人都在猜,这朵火辣呛人的红玫瑰到底会被哪个男人降伏,还是她降伏了全天下的男人。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毫无征兆地摘牌谢客,自赎出楼,说她要嫁人了。
选中的既不是侯门贵族,也不是巨富商贾,而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书生,聘礼是一首诗,嫁妆是她。过往红尘她说断就断,脱去华衣,扔了锦饰,换上粗布麻衣安安稳稳地每日在小屋中为自己绣着龙凤嫁衣与红鞋。
无数人懊恨惋惜,甚至有人带着全付身家堵在她小屋门口,求她再给一次机会。她从始至终都没从屋里出来过。
渐渐地众人心思淡了,移情到下一个花魁身上,却听到一个令人愕然的消息,就在薛红衣出嫁前一晚她突然遭人侮辱,失了清白。
有人说,一个青楼女的清白算什么清白?反正早就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过了嘛。面对那些人的冷嘲热讽,她抹去泪水冷静地跑去退了婚,然后从百花楼里取回了父亲留给她,她却作掌上舞的剑。
第二天晚上,那个强暴她的流氓身中数剑,双眼戳瞎,割断孽根,脸上刺罪,横死家中。被官差找上门后,她一掀眼皮,磊落承认:“是我做的,那又怎样?”她冷嘲一声,转身跃进了潮白河中,自此香消玉殒。
时至如今,还有已成老翁的摊贩感叹:“那可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奇女子啊,可惜了……”
听完周围老人们拼凑出的故事,徽墨也不忍唏嘘:“这位薛姑娘际遇也太过坎坷了,前遇豺狼,后遇牲畜,大好的人生全被男人毁了。那个书生也是,没保护好她不说,她去退婚明显是存了死志的,怎么没拦着她啊,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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