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礼后,宁姝抬起头,一字一句徐徐道来:“小女自幼时便一直听父亲教诲,听得最多的就是手足齐心风雨同舟的道理,因为父亲常拿陛下您与已故的毓老王爷向小女为例,让小女始终铭记于心,不忘践行。”
“自皇兄六年前故去后,还记得他的人越来越少了,尤其这两年在朕耳边提起他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无数不多的几个里,大多数也只是揣摩朕的心思故意讨好罢了。没想到你父亲倒是个有心的。”陛下不无感慨道,“皇兄他待朕,是真的好啊。你继续说下去。”
“其中小女记得最清楚就是三十八年前靖州赵文忠谋乱之事。当时身为四皇子的陛下您与毓老王爷齐心协力共去平乱,历经了千难万险,最终大败贼寇,救民于水火之中。小女每每听及便不由热血沸腾,只恨自己生得太迟,无法领略当时陛下与毓老王爷顶天立地的风姿,实乃一大憾也。”
陛下失笑地摇摇头:“那是朕第一次带兵平乱,就遇到了赵文忠之流。那赵文忠实乃天下第一狂悖硕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圈地自立,自称什么天命神龙王!当时朕尚年少,血气方刚,听到后立即向先帝请命前去平乱,却不慎低估了那贼人的狡猾的程度,险些中了他的圈套。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浴血奋战,朕所率亲兵死伤过半,情势刻不容缓。那逆贼就在城楼上狂肆叫嚣,要将朕生擒。就在危急关头,没想到皇兄冒着生命危险冲进了千军万马,带朕突出重围。这才让朕有机会突发奇想将计就计,将其引入赤岭峡中,来了个瓮中捉鳖,趁机一箭射穿了他的头颅!敌军当即军心涣散,抱头鼠窜。又经历了几日的围剿,最终将所有反贼清灭了干净。在割掉最后一个叛贼首领的头颅时,朕的身上中了四道刀伤,皇兄的身上亦有五六道,不过我们兄弟相视而笑,那可真是天下第一痛快啊!”
回想起往日光辉,皇帝被岁月侵蚀雕摩得苍老干枯的脸庞上,显出异样的光彩来,仿佛顷刻回溯到少年时代,不惧生死,肆意轻狂。
周围人纷纷恭维陛下英勇,没人注意到一旁三丈之外,毓老王妃紧紧掐入掌心的指甲。宁姝默默望了一眼,终是不得不开口道:“听说那次战役中毓老王妃也随军参加了。”
皇帝点头道:“皇嫂向来英勇,又与皇兄伉俪情深,所以每次皇兄出战,皇嫂必擂战鼓鼓舞士气,一袭红衣英姿飒爽,乃是当年人人称赞的佳话。只不过,当年那场战役实在惨烈,皇兄为了救朕不慎与皇嫂失散了,还好有个小牙将十分衷心,一路保护皇嫂将皇嫂送回了京城,与皇兄团聚。否则朕这辈子都于心有愧。”皇帝歉疚道,“皇嫂,那次叫你受惊了。”
毓老王妃像一截濒死的枯树般,足足愣了须臾,才回过神来,僵硬地抬起头挤出一道干硬的笑来:“陛下无需客气,老身并没什么大碍,您看,老身这不是好好儿地活到了今日?”
“之后毓老王妃似乎再也没随军参加过任何战役,在城郊燕云台休养了足有一年多,才回京城,之后便深居简出,没有必要绝不出府,也不见任何人,直到毓老王爷逝世。”宁姝说得并不多,短短几句话,几乎是点到为止,可内里暗藏的未竟之意,却叫在场每个人心惊肉跳。
就连皇帝的脸色也骤然变了变。
“呵,老身一时受惊在燕云台休养怎么了?至于后来出不出府,都是老身的自由,难道还需要你一个黄毛丫头准许吗?”毓老王妃用力揪住心口,急剧地喘着气,脸上每一道都绷紧到极致,几乎是劈声道,“宁姝,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女并不想说什么,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宁姝轻声道,“您的确曾短暂地有过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正是三十八年前那场战乱中不幸怀上,又于六年前死在宫中的,文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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