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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章 轻死重死

    杨震时冷冷说道:“你这纯属含血喷人。义血堂的最大仇家,一是吴抱奇楚清流师徒,一是你们父女。曲总堂主离世后,义血堂虽未散掉,却已无力与你们对抗,想要报仇,已然力不从心。眼下没藏先生出手平定江湖,先就要除掉你们这群恶党。咱们感激还感激不过来,我怎会去行刺?就算我真有行刺之心,那也得等灭了你们乱人盟才会动手。到了那时,大仇得报,我必自刎以谢。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法,也太可笑了些。”

    瞿灵玓道:“凭你那点武功,崆峒派多你一人不算多,少你一人不算少,留着你,整日还要分心提防,终究是害大于利。还是一刀杀了最是稳妥。”

    没藏飒乙笑道:“杨大侠,瞿姑娘愈是想叫咱们杀你,咱们就愈是要护你周全,不闹笑话给别人看。”

    杨震时起身来到场中,拨剑说道:“我武功固然不成,比不了瞿广瀚,为人却还没那么不堪。义血堂的仇,我能报得二分是二分,能报一分就报一分。瞿灵玓,你爹爹死了,但他做恶太过,不能只用一条命偿还。你还没死,你下场来。”

    瞿灵玓道:“你这条命还都是我吴昊叔叔大度留下来的,我爹爹留下来的,你是真忘了,还是故作不知?捉了你来,想要杀,也不过一举手的事。你若还能知道一点点羞耻,就该先害了脑袋,还了我爹爹这份人情。”

    杨震时再无话讲,只是说:“你下场来。”

    包洪荒起身说道:“杨震时,在小龙谷,你跟曲鼎襄做主,暗下诡计,抢去我家家传古书。这书原也寻常,得之不为喜,失之不为忧,但你们这种恶霸行径却很是可恶,我今天要出了这口气。”说着抄起面前小几上的长剑,起身来到场中。

    包洪荒曾在贺兰山硬接过没藏飒乙掌力,这事多有人知,那时他显然不会武功招式,不明武技武理,仅仅七八个月过后,他便要跟通月剑杨震时比剑,这还真是叫人吃惊。

    一个人,武功上要想有进境,只有多多下场去打斗,这是躲不过去的关口。

    包洪荒一起手就挑中了杨震时这等好手,楚清流为怕挫了他的锐气,不好开口阻拦。手中握好石子,以备危难时打出去解救,又向刘奇蟾与苦水各自示意,才强自安心观战。若因此引起群斗,那就放手去斗,对阵没藏飒乙,除了群斗没有好法。

    杨震时久闻包洪荒大名,知道自己内力绝难与这人硬抗,唯有靠剑法招式取胜。一出手便长剑轻晃,幻出数朵剑花光影,似虚似实,轻飘飘挑刺而出。

    包洪荒脚步不动,身子微一后仰,随即前冲,手中长剑挑起,就这一仰一冲,杨震时手剑花登时消失于无形,再无虚招可言。包洪荒剑身压牢杨震时剑身,连搅两搅,杨震时长剑脱手,落下后深没于地。

    包洪荒胜得干净利落,说道:“一本无用之书被夺,还不值得要杀人一命,我无意杀你。但今日却也得暂时废去你的功力以作惩戒,三日后,你就能复元。”上前连点他胸前数处穴道,拨出地上长剑交到他手中,说道:“你回去吧。”自己也回座,放回长剑。杨震时接过剑,无言退下。

    桂红莜道:“包二哥,你学了这么久的剑法,怎还这样用剑?这可险得很呐。你后仰时,对手若乘机抢进,你不就完了么?你这种打法不好,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包洪荒点点头,笑道:“我料到他抢不进来,才会如此行事,并没有多少凶险。”

    杨震时的武功,已然高出刘继等小帮会的掌门帮主多多,他在包洪荒面前一出手就受制,众人委实吃惊不小。

    没藏飒乙道:“包庄主好出色的内功。”

    瞿灵玓道:“包二哥的内功,全从他家那本《少林逸经》中得来。那本书么,眼下已落在义血堂手里。至于杨大侠因何没能从书中受益,我就不知道了。他许他受益颇多,为了不招人疑忌,未曾使出真实功力。杨六侠,那书你们也看不明白,还是双手献给没藏先生为好。你们抢去的那个本子,你们义血堂原有的那个本子,还有苏显白大侠亲笔批注过的那个本子,最好全都拿出来,别再藏着推掖着的了,做人要是太没眼色,将来必定要后悔。”

    杨震时无言端坐,任由瞿灵玓奚落。没藏飒乙走到杨震时身边坐下,学着适才包洪荒的样,在杨震时身上拍了几拍,问道:“怎样?”

    杨震时试试内息,说道:“穴道全都解开了,多谢没藏先生。”没藏飒乙笑笑,附在杨震时耳边,口2唇连动,说起话来。杨震时边听边点头,脸上渐渐有了光彩,脱口连连应道:“明白,明白了。”没藏飒乙住口不说,在他肩头拍了几拍,转身回座。

    杨震时重回场中,向包洪荒抱拳行礼,说道:“包二庄主,适才我得了没藏先生的指点,想再向你请教几招。我这么做,已是不知好歹,但还盼你不要回绝。”

    包洪荒抄剑来到场中,摆好门户,说道:“这也谈不到不知好歹,杨震时,你进招吧。”

    杨震时剑身仍是虚点,却并不刺出,手上长剑晃动,脚步也随之急移,时而向左时而向右,间或又作势,似乎要向对手身后强冲。如此晃了不到十步,包洪荒已有点捉不准杨震时的步法身势。

    包洪荒成年后才学武功,且向来只是当作喜好,并未下死力去修习底实的根基功夫。最弱的便是身法步法,擅长的却是那些脚下不需过多移动的简明招式,乍然面对杨震时此种打法,还真有点难以应对。

    桂红莜站起身,大声道:“包二哥,你不要怕伤了他,也不要怕伤了自己,你只管用剑胡乱去扫去打,他就没有法子好想。”

    包洪荒道:“好,我听你的。”不管不顾一剑刺出。连刺两剑,杨震时步法便迟滞许多,包洪荒心下似乎豁然开朗,脚下也走动起来。时而九宫步,时而八卦步,走一步刺出一剑或是两剑,也不管是否能拦挡得住对手,刺空也全无所谓,有意无意中,很有几分二仙剑法歪打正着的意韵,美中不足的是,并不会乘势变招追击。

    尽管如此,杨震时已然无法再抢进,更不要说刺伤包洪荒了。

    没藏飒乙跟黄长波低声说了几句,黄长波起身叫道:“冲上去,杨震时你冲上去,你不要怕他!”

    这话说起来容易,杨震时显然也听到了,却就是冲不上去。看来就算是杨震时这等人才,遇上了对头克星,也免不了要心生惧意。

    黄长波将右手一根手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尖啸,说道:“姓杨的,我叫你冲上去!冲上去!”随后又是一声尖啸。

    啸声兀自在人耳际盘旋,杨震时已摇剑冲上。刚迈出一步,包洪荒低声吼出一个“滚”字来,声调并不高,也不刺耳,沉雄复又浑厚,杨震时登时气势全消,再勉强攻上时,已是徒有其表,并无其实。包洪荒上前一步,伸手夺下他手中长剑回归本座,杨震时转身向黄长波苦笑道:“黄姑娘,我并不是怕他,我只是攻不上去。”

    没藏飒乙笑道:“怎么不是怕?你这就是怕。有六成是怕,另有四成是为他的气势所慑。对你这种心疾,我也没法子好想了,只好慢慢再说罢。”

    黄长波向人群中梅占峰道:“梅少镖头,听说你们梅家的战阵刀法很是不俗,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今日时机正好,你不如上去,看这套刀法能不能压过包二庄主。”

    梅占峰道:“我这套刀法也不过粗猛些,远还说不上高明。黄姑娘若是想看,我这就上去。”

    黄长波道:“我也知道,梅占雪姑娘跟楚清流是结义的兄妹,你若是自觉不便跟他们动手,只管直说。咱们人手还多,尽有人换你上场。咱们两家虽说联手做了朋友,却也不能因此让你对不住别的朋友。想看刀法是小事,得罪了朋友却是大事。”

    梅占峰道:“黄姑娘,你不必有此担心。咱们既做了朋友,就该齐心合力。得罪从前旧朋友这种事,我早晚都会遇上,躲是躲不过去的,拖也拖不过去。”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打开塞子,连喝了几大口,将葫芦收回怀中,说道:“我近来新添了一项毛病,就是双手老要抖动。若将双手捆牢在大石上,手是不动了,身子却又要抖动,只有喝了一口两口酒,才能叫它们不抖,所以说,我怀中时常得带上一点酒。”

    缓缓说完这几句话,梅占峰才来到场中。并不拨刀,向楚清流道:“楚少侠,请你出来,我有几句话要向你说。”

    楚清流来到场中,同样不拨剑,说道:“梅兄有话只管讲。”

    梅占峰道:“在衡山,你曾赠我两本书。我这个人,不爱读书,也没看多少,更谈不上有什么心得。你送书给我,也是看了小妹的脸面,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承你的情。”

    楚清流道:“就算我未曾结识过三妹,那两本书我还是会赠给梅兄。当时我就说过,这两本书,也是汴梁阮逸阮老先生赠我的。你若要谢,也该谢谢阮老先生。”

    梅占峰道:“论起你我的性情,原该能成为好朋友。可惜世事变乱,一误再误,竟弄到今日提刀相见,也是无奈。”

    楚清流点点头,说道:“人活一世,也不过是大江大海中的一片落叶而已,连小船都算不上。身不由己的,也不只有你我两人。”

    梅占峰笑道:“瞿先生曾攻打过我家镖局,所以说,我该找你报仇。”

    楚清流道:“可你没来找我。”

    梅占峰道:“你的义父姜悦服姜先生,是我命人拦截杀害的,我是你的大仇人。当时义血堂攻杀的太过凶猛,我失了方寸,做下了这件伤天害理的事。你杀了我报仇,咱们就两清了。”

    说着将刀从背后连鞘摘下,拨出刀来,将刀鞘远远抛开,说道:“你若还能顾念咱们有过一点点交往,就认认真真跟我斗,认认真真地杀了我。”

    扬声向众人说道:“瓜洲姜悦服姜先生,是我命人杀的。之所以要杀这人,是为了想将这事栽到乱人盟头上,挑动楚清流跟瞿家父女不合。”

    转回头来,向楚清流道:“你出剑吧。”

    楚清流道:“你们是在何处地方杀了我义父?”

    梅占峰道:“是在江南太平洲一处镇甸,你与瞿姑娘已到那地方去过,心中必定也早就起了疑。”

    楚清流道:“是什么人下的手?”

    梅占峰道:“是江陵总号江姓、丘姓、朱姓三名镖师,还有舒州分号四五个人。这些人中,江镖师得手后心下难安,已投江自尽,你想必已听江爰母女说起过。余下诸人,也都已先后死在乱人盟手上。”

    楚清流拨出剑来,说道:“你是我三妹的兄长,又是杀我义父之人。今日我也不说是复仇,只说是比武,你我尽力去斗,谁死谁伤,全看天命。”

    正要出招,黄长波道:“楚清流,你就不再问问这件事谁是主谋?这样大一件事,梅少镖头一个人只怕难以做主。”

    楚清流冷冷说道:“该如何去做,我心中清明得很。就算这事是梅老镖头的主意,梅夫人也知悉,我也只找梅占峰一人说话。我义父这件事,过了今日,下了这座牛岭峰,就算过去了。任谁再说什么话,全都没用。”

    黄长波道:“你报仇报得这样马虎,将来可是要遭人嘲骂的。”

    楚清流道:“可惜的是,我这个人偏偏就不怕人家嘲骂。”

    大剑一摇刺出,使的是规规矩矩的铁枝剑法。剑上手上心底,却全都犹犹豫豫,究竟要不要杀了这个梅占峰,楚清流心中实在没有一个准定主意。杀人报仇最是容易,要杀眼前这人却难,楚青流只盼梅占雪也能来到峰顶,亲眼见见这场争斗。

    梅家这套战阵刀法,就算不是当真起于战阵,创制时,也必有用于战阵之意。入了战阵,一人陷于十人百人的重围之中,焉能容人再使什么虚招变招?你想用虚招诱敌,一招尚未用完,身后又有别人冲上来,前后夹击,你又如何应对?

    战阵上的武功,必得要戒除浮华,去尽雕琢,力争一刀就能砍翻一人,好再去斗别的人。就算招式中别有心思,含有巧计,也全得蕴藏在一个进步,一个挥刀中,绝不容许还有拖刀计回马枪这一类的招术。

    梅占雪虽未曾用心练习过这套刀法,终究也是从小见惯了的,也能使得有几分形似。跟楚青流同处的那些日子里,早已将这套刀法演练给大哥二哥看过,对于刀法的招术,楚青流并不陌生,应对起来绝不用犯难。

    楚青流内力招术均高出梅占峰甚多,又深知他的刀法招式,这架实在没法再打。他随手出招漫然应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打了三十多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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