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傲娇要强的胤礽在胤禩面前卸下防备, 还出声啜泣，这让胤禩始料未及。他上前拍了拍二哥的背，安慰道：“二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求情的话, 胤禩已经和汗阿玛说过。有些事要适可而止, 他若再凑上前, 汗阿玛想到他今日来过毓庆宫, 会认为他受到二哥的唆使。
他不觉得汗阿玛对二哥的情谊如此淡薄。能否解除禁足就是场博弈，胤禩为了不让二哥在禁足期间胡思乱想，将做任务得到的千层蛋糕制作攻略送给二哥。这个奖励本该送给卫额娘, 不过额娘最近在翊坤宫内看书打发时间，并没有那么无聊。
胤礽低头, 对宣纸上记载的简单材料和步骤表示怀疑：“八弟，你说上次的糕点是你额娘做的，莫非这份食谱也是她写的？”想到上回胤禩悄咪咪地给他吃的糕点。那股在唇齿间蔓开的香甜味, 让人留恋。
胤禩认真地点点头：“正是如此，卫额娘同我说此法不可以外泄，乃是祖传秘方, 二哥不要告诉别人哦！也不可以和卫额娘提起。”
胤礽迟疑道：“八弟, 为何要送我这份食谱？”
“我想让二哥在禁足期内不要泄气，在汗阿玛改变决定前, 二哥都要开开心心的, 就算心里开心不起来, 嘴巴里也要塞满甜食。”
胤礽被胤禩的话说得眼眶发酸, 今日寝殿里的窗户肯定未关紧，所以才让冷风有机可乘，多次吹得他流泪。要是在六弟离世那日, 他也能在汗阿玛面前掉几滴泪，或许今日的局面不会这样。
说到底，他能敞开心扉的事和人就那么多，八弟是为数不多能触动他心弦的人之一。
“那…二哥就收下八弟的心意了，若是二哥学会做糕点，定会请你吃。”胤礽不过是随口一说，他从小被汗阿玛捧在手心，哪进过小厨房。若是他背地里研究食谱，传到后宫里，必然会成为笑柄。
可转而一想，还有什么事比被废除太子之位，一朝跌落谷底更加可笑。
胤禩眨眨眼：“二哥，你放心，我还会来看你的。”
“二哥就在毓庆宫等八弟的好消息，南巡路上，汗阿玛常把你挂在嘴边，你若开口劝，他多少能听进去。”
最后句话像是无声的压力，胤禩用力地点头。
他也希望汗阿玛能多听他一句。
*
冬至当日，康熙去参加天坛参加祭天仪式，在晌午过后，宫内会召集八旗军队进行冰嬉。胤禩闲着无事，多吃了一碗混沌和羊肉，鼓着圆圆的小肚子躺在炕上歇息。系统还热心地给他科普，南方和北方的区别。在南方，冬至要吃汤圆，而在北方，他们满族人过节，则是吃饺子。饺子还有许多有趣的别称，叫做麦穗和小老鼠。
胤禩特喜欢吃葫芦干馅的，胤褆喜欢吃长寿菜馅，两人为此还比赛谁吃得多。胤禩是个小贪吃鬼，但胃口再大，也比不过已经十三岁的胤褆。
输了后，胤禩气呼呼地鼓着腮帮耍赖：“大哥，你欺负人，你吃两个才能抵我吃一个。”
胤褆哈哈大笑：“八弟，你这才反应过来吗？平日里瞧你挺机灵的。”
胤禩瞪直了眼睛，嘴里还含着块饺子：“哼，我不理大哥了，这比赛不作数。”
胤褆摊手：“不作数就不作数，八弟，你赶紧吃完，爷带你去慈宁宫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请安。”
最近几年，紫禁城里有个没约定的习俗，在冬至这日，阿哥公主都要去给老祖宗请安。平日里，大龄的阿哥都要去上书房念书，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并没有多少机会看到孩子们。冬至这天，阿哥们都有一天假，可以到慈宁宫一聚。
来往的公主阿哥都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胤禩跟着胤褆和胤禛站在门口。胤褆穿着喜庆的暗红色常服，嘴角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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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抹痞笑。胤禩仰头一望，今日的大哥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在众阿哥里面，唯一能与之相比较的只有四哥了。胤禛的眉目清淡，腰背挺直，小小的年纪就出落得气质不凡。他细长的眼眸在触及胤禩的目光时，冷淡中带着丝急促，快快地收回视线。
胤褆还惦记着上次胤禩送手套时，在胤禛面前吃过亏，在南巡路上，他也揪不到胤禛的错处：“哟，四弟，过了冬至，你都要七岁了。大哥瞧你的身量怎么还没长？和去年相差无异。”
话里带着满满的嘲讽。
幼年时，身高一直是胤禛的硬伤，眼瞅着比他小一岁的胤祺都要赶上他，他都没往上长的趋势。他曾听西洋的传教士说过孩子的身高多与父母有关，他的汗阿玛身量高大，而额娘在众后宫妃嫔里最娇小。
所以往后的很多年，他眼瞅着比他年纪小的弟弟们，个个往上拔，他跟块萝卜似的扎在地里缓慢生长。
“大哥……”胤禛抿唇，对胤褆就是喜欢不起来：“我比去年长高许多，你眼神不好，看不真切，我不会怪你的。”
这话一出，胤褆哑口无言。本以为胤礽说话够招人烦，没想到年纪更小的胤禛，总是语出惊人。
“承认自个矮，果然是件难事。”胤褆哼哼两声，马上找台阶：“爷不跟四弟计较。”
胤禩被两个比他高出许多的哥哥们夹在中间，像被人丢弃在满是风尘的沙场上，周围有许多刀枪正对着他。兴许是吃得太饱的缘故，他的胃里涌上股酸味，一声清脆悦耳的饱嗝从喉间吐出。
咯。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被搅乱，胤禩害羞地垂下头，手忙遮住嘴巴，试图制止不受控的饱嗝声。
哥哥们的目光一下都落到他脸上。
胤褆皱眉，要去扒开胤禩的手：“爷就不该和你打赌，你瞧你吃撑了吧？还打上嗝了，一会进门请安，记得跟宫女要杯热茶。”
“知道啦……嗝。”
胤禛嗤笑声，盯着满脸通红的八弟没有多言。他笃定地认为八弟是重生的，都那么大的人，还跟只幼稚鬼似的，管不住嘴巴。
随着太监发出传唤声，胤缇牵着胤禩进门，胤禎跟在身后。
“瞧瞧，这三个小家伙来了。”太皇太后穿着端正的朝服，开心地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辨，给她更添几分慈爱的安详。
太后给每个小阿哥赐了些赏赐，还将最小的胤禩招到跟前：“皇额娘，你看胤禩白胖得跟只小包子似的可人得很，这宫里的小阿哥都愿意跟他玩。”
太后边说边牵起胤禩的小胖手，又捏了捏他脸上的肉，似乎在掂量手感有无变差：“最近没瘦，看来吃得开心了，瞧瞧这嘴巴旁都冒着油光，看来小馋猫刚吃过东西。”
胤禩才发现比打饱嗝更尴尬的事，吃完东西没擦嘴角。
“乌库玛嬷，皇玛嬷，孙儿方才吃了几个葫芦干馅的饺子，正吃得开心，就被大哥拉着出门，所以忘记擦嘴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笑声不断。
胤禩眨巴着大眼，一脸茫然。
太皇太后拿着帕子将胤禩的嘴角擦干净，还往小馋猫的嘴里塞块蜜饯。胤禩乐得眼睛眯成月牙，手里还得了乌库玛嬷给每个阿哥打造的长命锁。
他挂在胸口比划：“乌库玛嬷，每个阿哥公主都有长命锁吗？”
太皇太后笑道：“都有，今日可是冬至，乌库玛嬷特意让内务府给我的孙儿孙女们造的。”
胤禩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浮上胤礽落寞的神色，脱口而出：“那二哥的呢？”
太皇太后和太后面面相觑，在大好的日子里，胤禩提及到被废立的前太子，多少有点伤感。
不等两位长辈开口，贵妃正从门口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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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笑盈盈地开口说：“八阿哥，老祖宗不是说了吗？每个阿哥都有。”
随后，贵妃施施然向两位长者问安。
胤禩抬头对上贵妃的杏仁眼。贵妃生了张端庄的方脸，五官大气精致，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感。此时此刻，她的一双杏仁眼也正往胤禩身上打量。
太后打破尴尬，摸了摸胤禩的小脑袋：“瞧瞧，胤禩真是个好孩子，都没忘记你二哥。”
太皇太后也有些动容，康熙废除保成是心血来潮，都没跟任何人商量。她若是知道，必然会将此事拦下：“保成这孩子说来可怜，今日是冬至，其他阿哥都和和美美地在慈宁宫里相聚，就他独身一人呆在毓庆宫。”
太后怕太皇太后伤心过度，对身子不好：“皇额娘，我要不让人送些饺子去毓庆宫，顺便将长命锁捎上。”
太皇太后摆摆手，叹气说：“不必了，哀家今日就要把保成给接出来，跟他一块过冬至，皇帝若是不开心，那就让他来慈宁宫找哀家说。”
言毕，太皇太后摆手让身边的老太监去往毓庆宫。
胤禩一脸茫然，他不过多嘴说一句长命锁的事，竟然达成二哥所托。旁边的大哥和四哥都用一种难以明说的目光望着他。
很快，胤祺和胤祐也进门请安，胤禩抬步退让到角落里，正抬头间，对上胤禛深沉的双眸。
胤禛与胤禩站得很近，低头凑到胤禩的耳边轻声说：“八弟，你今日将保成救出来，看来日后要站在他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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