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众金官上殿,”门口的传声太监喊完。没让大家等一会,又是两个禁卫一个俘虏,押着四十八个身穿普通衣服的金官上殿。
这些人不全是在建康抓住的官将,还有在小河湾、丰渔村抓的。全是有品级的金官,品级最高之人,已达到从二品大员。这个最高级别的俘虏,是卢其芳,比耶律信的官级还大一级。
赵扩对卢其芳的兴趣很大,在奏折上韩?专门说到卢其芳。说卢其芳“对金国忠贞不渝,是个很不错的人才,可惜难以劝降。”赵扩有些小心思,他想劝降卢其芳,要是他能办到韩?办不到的事?说明在某些方面,他比韩?还要行。
四十八个俘虏上殿,后面的禁卫已得到吩咐,没人强行要求他们跪,没一个人给赵扩跪下。赵扩对这些并不介意,扫了眼问:
“谁是卢其芳卢将军?”
谢大雷站出来还未指认,卢其芳自己上前一步,向赵扩行了一礼:
“卢其芳拜见宋皇。”
赵扩眼睛一亮,卢其芳虽没给他行跪礼,也没叫他皇上。对于一个外臣来说,这些已经够了。
“卢将军不用多礼,来人,给卢将军赐坐。”
卢其芳没有客气,正身坐在搬来的一张椅子上,不失外臣风度。赵扩越看越顺眼,懒得再搞试探:
“子健在奏折上说,卢将军是个难得的人才。在我泗州,不但未扰民,还能对百姓秋毫无犯,这在金军众将领中非常难得。在军事上更是难得的人才,子健说要不是他运气好,很难抓到你。事已至此,将军为何不效仿胡爱卿他们那样,投我大宋,朕绝对不会亏待将军。”
赵扩在大殿上劝降不稀奇,因为前方战事,不少人也听说过卢其芳。大家对他都很有兴趣,卢其芳看了胡守业众降将一眼,有些人没好意思和他对视,将脑袋低下。他长叹一声:
“不瞒宋皇,韩?也找过我,劝我投降宋国。当时他那些话我听了无法接受,没有答应。”
赵扩差点兴奋站起来,听卢其芳这意思,他并不是不愿意投宋,只是不赞同韩?的话。为了弄清楚,赵扩问:
“子健毕竟年青,有些话可能考虑得不是很周到,他对将军说了些什么话?”
“他那些话我第一次听,非常震憾,所以记得很清楚。”卢其芳边摸胡须边说:
“韩?说他有一个最大的梦想,一统天下。他的一统天下并非是我们说的中土,他要将周边包括西辽、甚至海外都统一了,建立一个不朽的帝国。到时候天下只有一个国家,没有征人的泪、守边的苦、战争之殇、边界纷争。人人老有所依、贫有所扶。这些话,我恐怕到死也不会忘记。”
韩?有统一天下的心愿、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这些赵扩已经听说:
“子健的口气虽有些大,但朕以为他想的并没有错。他曾说过,谁都想自己的国家能一统天下,更繁荣昌盛。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这些想法很正常,莫非将军为这些不赞成他?”
卢其芳摇摇头:“不是为这些不赞成,他这个想法,老实说我也很赞成。不知别人如何,我当官一半为自己,一半为百姓。要是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那种生活,再苦再累我也值得。”
现在不但赵扩好奇,有些官员也感到好奇,郑伦问:
“既然卢将军赞成,为何不听辅国公之言,归顺我大宋?”
卢其芳看了郑伦一眼,没有无视:
“要只是这些,我可能已经赞成了。他还说到时候建立起那样的国家后,叫宋叫金都无所谓。还说官昏杀官,君昏废君。为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帝国,他可以做出任何事。”
“你撒谎,”大家还在处于震惊中,谢大雷急忙站出来:
“大帅哪里说过那些事?你这是在污蔑大帅。”
“皇上,谢将军说得不错。”周必大站出来:
“辅国公对皇上、对我大宋忠心耿耿,岂会说那些话、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卢其芳分明是因被俘怀恨在心,想陷害辅国公。”
卢其芳看了两人一眼,质问道:
“谢将军不愧是韩?的手下爱将,不经证实就给他说好话。周大人不知和韩?有什么关系,你这段时间连建康都没去过,韩?对我说那些话时,你更不可能在场,你怎么知道韩?没有说过那些话?”
史弥远的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敢一脚踩下去。上次求给韩?封官之事,他虽没被贬,被赵扩警告过。上次郑伦不在,好不容易碰到这种机会,郑伦问:
“卢大帅说这些话实在没根据,辅国公岂会和你说这些?”
“我开始也觉得韩?不应该和我说这些,”卢其芳说:
“他是个非常特别之人,画下一个如此大的饼,将所有人都圈在里面。胡将军他们也是被韩?的这些话所吸引,不相信你们问问胡将军他们。众位将军,你们才投过来,和我说那些话时,只有韩?的几个亲卫在场。和你们说那些话时,那些降兵也在场。要是你们敢给韩?说谎,你们在宋国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一些想为韩?说好话的人也惊呆了。郑伦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朝赵扩拜下:
“皇上,这件事关系重大,要是不查清楚,会坏了辅国公的名声。现在这些人都在,臣请皇上让臣来质问他们,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赵扩也被惊到,所有的喜悦都消失了。心里除了对卢其芳的愤怒,还有些不安,看向胡守业众降将:
“众爱卿,你们老实说。刚才卢其芳说的那些事,子健到底说没说过?”
众降将一脸为难,这样子让韩侂胄等人万分不安。现在谁也不敢打岔,打岔就是给韩?帮倒忙。等了一会,胡守业站出来:
“皇上,韩大帅是说过天下姓宋姓金都不要紧,但没说过官昏杀官,君昏废君那些话。”
“宋皇,你们听听,连胡将军他们都承认了。”所有人都在发呆之际,卢其芳插话进来:
“我相信韩?没给他们说过官昏杀官,君昏废君那些话。但韩?真给我说过,我可以立誓,要是我有半句谎话,叫我不得好死。这也怪不得韩?,他说过,要建立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不知要投入多少精力,牺牲多少人。
皇帝是一国之首,帝昏则国衰,帝明则国强。大家都知道,一个皇帝要是太昏庸,会导致各地出现叛乱,使国家分裂甚至灭亡。要是因一人而让如此大的帝国灭亡,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韩?才会有如此想法,他都算不错了,没有说弑君,只是废君。”
韩侂胄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卢其芳,你为了陷害子健,居然如此不要脸面。凭子健的智慧,要是真说过这些话,你一定活不到这里来。”
赵扩双眼再次被点亮,韩侂胄说得不错,要是韩?说过,岂会给卢其芳来参他的机会?卢其芳说:
“韩?非是一般的人,没人知道他想法。他这人我也非常佩服,开始我还以为他有称帝的想法,曾唆使他,要是能称帝,我一定为他鞍前马后。他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连出宫也很少,出城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干天下最累的活,整天不是活在忙碌中,就是活在担心的忧虑中。
韩?说他只愿当个臣,当个能随心所欲的臣。皇上也掌握不了的杀生大权,他来掌握。皇上享受不到的生活、女人,他会一一享受。他是个懒人,不想背上皇上的包袱,不想成为明君,只想成为名臣,一个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名臣。”
陷害人也要看才智,要是由其他人来陷害韩?,可能大家都不会相信。卢其芳说得太好了,就像诸葛亮改曹操的铜雀台赋那样,轻松改变了韩?的那些劝说之词,将许多人脑海里的水搅浑。搅得对韩?很有信心的赵扩,也没把握认为他一定是个忠臣。
此时没任何人出来踩韩?,大家都不是笨蛋,现在出来,不但可能会令事情恰得其反,还可能会承受赵扩的怒火。韩侂胄正要再给儿子辩护,谢深甫出声了,质问卢其芳:
“无论子健是什么样的人,他留下你,就是让你来这里诬陷他?给自己找麻烦的?三人成虎的故事他不会不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要实现他的理想,建立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他一定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能让你活着来到这里,就已说明他心里坦然,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事。”
周必大出使金国几次,卢其芳只认识周必大,连谢深甫都不认识。认不认识已经无所谓了,韩侂胄说得不错,为了不让韩?成为金国的掘墓人,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胡守业他们说的你们也不相信?天下姓宋姓金都无所谓,怕是在韩?心里,已经给天下取好一个很不错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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