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既逝,白天灰蒙蒙的天色,并未影响到夜空。一轮比较圆的明月,从东方静静升起。虽月华清淡,比不得太阳的光芒,仍能给夜行的人带来不少便利。
月华下平坦的土地上,一条大道如玉带,在深色的野外十分显眼。一阵阵马蹄声,惊起路边丛林中的宿鸟,打破夜空的沉寂。很快一片丛林背后,出现一大群人马。
这是一群暂时不知有多少人的金军队伍,不少战马上坐着两人。许多金兵看起来精神很差,伏在马背上。连座下战马也张大嘴,喷出阵阵热气,人马俱疲惫。
“终于快到安东了,”坐在一匹纯黑色战马上的卢坤骂了句:
“这贼老天,要不是昨天晚上下雨,白天我们就可以赶到。”
冥冥之中,有些人说的话,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话中隐瞒着多么大的深意。卢鹏叹声说:
“无论雨晴,都是天意,非人力可以控制的。”
卢坤兄弟俩艺高胆大,晚上也走在最前方。队伍走了一会,前方灰憧之地,出现一排光亮。离得很远,看上去仿佛是一条火线。卢坤问:
“二哥,城中弟兄怎么将城西的灯火弄得如此亮?莫非知道我们要来,是在欢迎我们?”
卢坤问话,大家并未停止前进。他的话说完,旁边的卢鹏将手一抬:
“停止,不要出声。”
所有人都停止前进,几口气的功夫,卢坤惊声说:
“城那边好像有声音?”
“加快速度前进,”卢鹏没有接卢坤的话。没过一会,大家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在马背上打瞌睡的人也被惊醒。他们飞快骑到离城门不过远的地方,城楼上传来一阵惊喜声:
“大家不要怕,是我们的弟兄,快快打开城门。”
在这里听到的声音更清楚,好像是从城东方向传来的,但城内也有些。喊杀声、惨叫声,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仿佛是死神的催命钟,让人不由自主心跳加快。
大家的眼睛都看向城楼上,此时城楼上只能看到可怜的三四十人。看到的人虽少,却有一个年青将领、正是得到韩?称赞的殷才华。殷才华的眼睛很尖,几眼就认出前方的两个少将军:
“二将军三将军,你们总算来了,快进城去支援钱将军。韩?领一万兵马来犯我安东,已经攻破东城门了。”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十二万火急,也只有韩?这种阴险的家伙才想得出来。就算是诸葛在世,可能也没心思停下来和殷才华多吹几句。卢鹏大手一挥:
“大家振作精神,快去救援钱老将军,绝不能让宋军占了军营。”
卢鹏之所以要提军营,韩?猜得一点没错。泗州三城,这里离扬州最近,卢其芳将粮草军资,大半运到这里来。卢其芳虽有信心,也知道要想快速占领扬州,可能有些难度。
没人和上面的殷才华多说一句废话,大家都没注意到此时的殷才华,双手撑到城跺上,一脸苍白,额头上冒出一层汗水。也不知是被下面的人吓到,还是被上面的人。
现在几乎看得清楚卢鹏这支军队了,全是骑兵,至少一万骑。大半战马上坐了两人,大概有一万六千人。十分巧合,和韩?第一批赶来的人数相同。
城门已经打开,吊桥刚落地,卢鹏兄弟俩就双马当先冲进城门。后面的兵将行动也不慢,重重拍打马屁股,在惨淡的月光下冲进安东城。
城中一切正常,除上面的城楼上能看到一点人,无论是前方的大街上还是左右,冷清得仿佛是一座死城。但能听到的声音更大,看到的火光也更多一些。如此嘈杂的战斗声,前方居然看不见一个人?非常诡异的场景,却又非常正常。
金军全都骑着马,很快前方的卢鹏两兄弟来到他们人生的分岔口。卢鹏对卢坤说:
“三弟,你带五千兄弟去军营那边,我带剩下的弟兄去城东支援钱老将军。”
都这时候了,卢坤还要给他哥哥客气一下。一脸兴奋说:
“二哥去军营,我带人去城东阻击宋军。这次韩?亲自来了,我一定要将他留下。”
卢鹏比他弟弟懂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和他弟弟争:
“好,三弟小心,就由你和石将军负责,你在队伍中间指挥。拓将军李将军,你们带五千兵马随我先去军营看看。”
一个县城的街道,只有五六米的宽度。要是让卢鹏选完他的五千兵马,城东可能不用救援了。这些人很有经验,他们现在一排大约有五骑,左边两骑跟着卢鹏分道走左边条街,右边三骑跟着卢坤走右边,并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卢坤没有听他哥哥的在中间指挥,仍顶在前方。为了等后面的兵将,他将速度稍降下来一些。可惜安东再是个大县,街也没有多长,很快就走到城东头。前方的情况,在众金兵金将眼里也很正常。
在城门内的大片空地上,大概有两千多人在战斗。有穿金军服的人,也有穿宋军服的。大家战成一团,兵器招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在地上还有不少尸体,这些尸体两家的人都有,一时看不到谁吃亏了。卢坤还看到几个穿金军盔甲的将领,只是很凑巧,这些将领一个个全背对着他们,在和对方拼兵器。
这里的光线并不好,只有城楼上才有些火把,照在下面的只能算是余光。城楼上也有一些双方的士兵,在火光下上演全武行。场景虽比较复杂,此时谁也没心情站在场外看个够。卢坤大喊一声:
“众弟兄上,杀光宋狗。”
卢坤再次一马当先冲进战团,他的武力的确了得,前方离他最近的两个宋兵,正在欺负一个金兵。大家可能都没反应过来,他用冲刺的速度,一刀刺穿一个年青宋兵的背心,将这个宋兵高高挑起。可能见到对手的血了,他兴奋大喊:
“杀,杀光这些宋狗,砍下韩?的人头。”
因为兴奋,卢坤的喊声非常大,将听到的人都惹火了,包括他侧面的金兵。他刚将刀上的尸体甩出,正要一刀将另一个宋兵杀掉。突然他左肋传来一阵剧痛,力量仿佛瞬间凝固住。他大刀仍举在半空,转过头一看,他现在帮的这个金兵,双手拿着枪的一头,另一头已深入他的左肋。
“为什么?你为什么?”
卢坤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的大刀比平时更快,仅能见到一点点寒光闪现,刺入他身体的金兵,上半胸膛被他劈成两半。
“不好,三将军死了。”
卢坤倒下马,一时未死。四周所有的嘈杂声,在他脑海里面仿佛已经过过滤,变得十分清晰。有打斗声,有说他死的喊声,还有一种声音:
“不好,他们不是我军的人,他们是宋军。”
卢其芳的四万兵马,只有两万五千人才是他的手下,另有一万五千人,是从其它地方招来的。这些不别说卢坤等人,就算是卢其芳看见也难认识,只能认出将领。
知道时已经晚了,一个载着两人的战马冲进战场,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中年金军。正在和在这里的战友,合力杀两个宋兵。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他转过头一看,载他来的骑兵被砍翻在地。头还未转过来,脑袋被重重一击,永远失去了知觉。
第一批冲进来的金军,无论是兵是将,几乎没有一个人活着逃出来。后面的金兵不是傻瓜,看到他们冲进去那么多人,结果三下五除二就没了。谁也不敢再冲上去找死,有些人正不知该如何办时,从大街两侧的房屋内,射出一支支月华难以照到的飞箭。
一时间,安东城内仿佛到处是令人惊心的飞箭。一支支飞箭在没有灯火的月夜射出,除了凭感觉躲避,没有任何办法。
一个在队伍中间的中年金将,见四周传来阵阵惨叫声。茫然看了眼四周,他虽有求生之念,一时根本不知哪里才是安全区域。没等他清醒过来,被一箭射中右肩,有盔甲他受的伤害不大。但第二箭直接射中他的面门,倒下马去后,很干脆将眼闭上,那点求生之念,在他心中完全被抹掉。
什么人都有,在危及时大家的不一样更能体现出来。安东县城的街只有这么大,但有不少地方的房屋并未相连,可以从房屋之间穿过,一些反应很快的金兵就做出这样的选择。
两个在一条街道左边的金兵,见身边的战友倒下后,骑马冲进房屋之间的小巷中。要是他们就在这条不长的小巷中也能平安,可能因为害怕,他们穿出小巷,逃到另一条次街。在这条次街上没走多远,从两窗打开的窗户飞出几支箭,结束了两人的生涯。
城东头没冲进陷阱的金兵也没能幸免,大家撕破脸后,几面城楼上的士兵也不打了,捡起地上的飞箭就朝他们射去。大家都在关注下面的战事,朝金军堆中射去,几乎不可能箭乌龙箭。金军被打得连还击也忘了,只顾朝后面退去。没让他们退多远,东城楼下面的宋军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