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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干了以后,宁妃带着这封信带着彩月去了朝元殿。

    这一日去朝元殿的时间,要比往日迟了一些。

    在路上,正好看见了陈德宁。

    陈德宁带着人迎面走来,看见宁妃的轿子立刻停下来行了一礼。

    宁妃掀开窗口的帘子问:“陈公公这是要哪儿?”

    陈德宁满面堆笑:“这可不是巧了,陛下正叫奴才去宁妃的宫里请娘娘过去呢!没成想在这遇见娘娘了。”

    宁妃点了点头道:“今日宫里有些事耽误了,这便要去看望陛下的。”

    陈德宁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更明显了两分,“那娘娘早些过去吧!娘娘今日不过是迟了一些,便叫陛下好等呢!若是再迟一会儿,想来陛下不知道要急的如何了。”

    他这话满是谄媚,听在宁妃眼里却格外刺耳。

    陈德宁之前也不过是小人得志,如今跟在重锦跟前伺候,谁都要让他三分。

    可是小人到底是小人,宁妃即使心里在不喜欢,也不会去得罪这样的人,“嗯,累陈公公走这一趟了,起轿!”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宁妃对陈德宁上位以后的姿态很不喜欢。

    特别是那一日栖霞宫的宫墙塌了一块,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彩月都已经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

    小人得志,也不过如此了。

    而此刻,陈德宁虽然也能感受到宁妃对自己的冷漠跟嘲讽,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陛下跟前最得宠的嫔妃,家世不弱,他还蠢到在这个时候顶撞宁妃。

    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个小太监,之前受过的白眼还少么?

    只要不故意折腾他,陈德宁对此都不放在心上。

    此刻在这里遇见了宁妃,不用再走一半路程去栖霞宫,陈德宁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只是看着宁妃的轿子起来了,他的心里也带了些疑惑。

    等到宁妃的轿子往前走了,陈德宁便跟在后头,也不敢越到宁妃的前头去。

    要知道,宁妃如今可是重锦面前的红人。

    连曾经协理六宫的纯妃都因为宁妃的几句话落了马,天知道得罪了宁妃会有什么下场。

    今日纯妃送了两个宫女去给宁妃处置的事情已经早早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陈德宁原本以为陛下会说些什么。

    可是奈何陛下闻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叫传话的人下去了。

    宁妃杖毙了那两个宫女,陛下却是问也没有问其中缘由,全部由着宁妃去了。

    按理来说,即使是协理六宫,执掌着千昭令,也不能随意杖毙宫人。

    这一次,宁妃直接杖毙了两个宫人,重锦听见却连问都没问一句,可是跟之前对纯妃的态度截然不同。

    纯妃掌权之时,有什么大事,即使当时来不及禀告,事后也是要跟重锦一五一十的禀告的。

    陈德宁有些想不明白,宁妃有什么地方能值得陛下这般呢?

    难道,仅仅是愧疚?

    他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忽然有点怀念起李福在的时候,这样的事或许一问,就能明白了。

    宁妃的轿子一路到了朝元殿,彩月扶着宁妃下了轿子往朝元殿里走去:“娘娘慢些。”

    宁妃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并没有减慢。

    到了寝殿,彩月掀开帘子叫宁妃先进了屋子:“妾身见过陛下,今日宫中有些琐事来迟了些,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妾身。”

    宁妃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有些虚弱,但是到底跟之前想比还是有些底气的。

    这种底气听着叫重锦稍稍安了些心,这宫里其他的宫妃,在这个时候只觉得叫他聒噪。

    只有宁妃在的时候,他才觉得安心。

    此刻重锦看着她道:“起来吧!你刚刚协理六宫,有些事需要了解也是应该的。”

    宁妃笑着说:“多谢陛下体恤。”

    “来人,赐座。”重锦话音落下,立刻有人将椅子放在了床前。

    宁妃行了一礼:“谢陛下。”随后便坐在了重锦床前,“陛下,今日妾身过来,可是有一件事想请陛下的意思呢!”

    宁妃的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外头的春光。

    重锦难得看她有这样好心情的时候,不由也带了一丝笑容道:“什么事?爱妃说说?”

    他其实知道宁妃要说什么,之前宁妃来的时候跟他说了身旁彩月的婚事,想为自己身旁的侍女递一封信出去。

    他答应了,不过是个宫女,没有什么家世。

    就算那男子有些功名在身上,也不是在京城做官。

    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罢了,重锦没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宁妃一说,他便应下了。

    只是要求也很简单,要宁妃将信先拿来给他过目。

    这一次,倒不是害怕有人跟官员串通。

    只是好奇,彩月会给自己的意中人写什么。

    这好奇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也不知道是想追忆从前,还是只是无聊。

    宁妃刚刚说出了那句话以后,重锦就已经知道了宁妃要说什么。

    故意那么说,也不过是找个话头罢了!

    果然宁妃从袖中拿出那封彩月写好的书信,递到了重锦面前:“陛下之前答应的,可不要食言呀!”

    重锦伸手接过那书信打开看了,一开始脸上的表情迷惑,随后嘴角便带了一些笑容。

    那是一种年少时,宁妃才在他脸上看见过的笑容。

    重锦觉得这信写的很青涩,是一个小女儿家的姿态。

    明明很想说的话没有写,反而写了很多无关紧要的。

    只在最后一句,才说了些什么。

    倒是很像一开始,他给月清乔写信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曾经纠结过。

    他怕写的太深情,月清乔会觉得自己在说谎话。

    可是又怕写的太委婉,月清乔又看不出他的意思。

    不过是一封信罢了,他竟然在书房里枯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也不过写出了两句话。

    最后还是身旁常年跟着自己的侍从说了些什么,他才匆匆写好了,交给了月清乔。

    后来月清乔每次都拿那信打趣他,即便是在外人面前庄重惯了的重锦,也不知道多少次红了脸。

    这会儿看着彩月写的信,不知道怎么,重锦好像一晃又回到了过去。

    纵然信上的内容与自己当年写的相差甚远,但是这心境却是一样的。

    他脸上的笑意深深的,宁妃在一旁看的有些入神。

    恍惚中,宁妃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嫁给了一个男人,而不是嫁给了一个皇子,一个帝王。

    重锦像是将所有身份都忘记了,脸上的笑意是一个少年才有的笑容。

    只是宁妃的这感觉,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她提醒自己,重锦是皇帝,是这兰霜国的皇帝。

    他,已经不是一个少年了。

    至少,不再是那个曾经迎自己入府的少年了。

    她要清醒些,不要被迷惑。。

    这其中的东西,她也明白,可望而不可及。

    重锦看信的时候,彩月一直小心的看着重锦的表情,生怕他说出一句‘不可’,那么自己的心就会坠到谷底。

    一直等到重锦看完了那封信,重锦将其还给了宁妃,“可以,递出去吧!”彩月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了,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还不谢谢陛下?”宁妃转过头,看着彩月说了一句:“这可是陛下的隆恩。”

    彩月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立刻跪下深深叩了一叩:“奴婢多谢陛下隆恩!”

    重锦看着这个小宫女,多日来的阴郁不知怎么,竟然散了两分:“起来吧!以后好好服侍你们娘娘吧!”

    彩月应了一声,退到了宁妃的身边。

    宁妃跟重锦说完了这件事,便将话题转移到了纯妃的身上,“陛下不要生纯妃妹妹的气了,纯妃妹妹一早就将那两个穿闲话的宫女送到了妾身这里来,想来也知道错了。陛下没看见,那两个宫女当时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可见纯妃妹妹心里应该悔恨的很了。”

    这话说的看似是为纯妃开脱,其实只是在暗地里又加了一把火。

    重锦闻言果然挑了挑眉:“哦?当真如此?”

    就好像,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一般。

    宁妃点了点头,“是,妾身本来心里也是气的。只是后来想想,谁没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呢?陛下生纯妃妹妹的气也可以,只是妾身怕陛下气坏了身子。”

    重锦笑了笑,“爱妃放心,寡人只是不想看爱妃受委屈,才那样生气的。既然爱妃放下了,那寡人便也不再想这件事了。”

    宁妃说:“陛下不问问妾身怎么处置的那两个宫女的么?”

    重锦微微整理衣襟,似乎极无所谓的道:“寡人既然已经给了爱妃协理六宫之权,不过两个犯了错的宫女罢了!”

    宁妃点了点头,“妾身将那两个宫女杖毙了。”

    这句话她说的轻描淡写,眼睛却观察着重锦的表情。

    她要看什么,她心里很明白。

    重锦的目光与她对视,里面的温和跟平静像从前一样,“杖毙了也好,这些长舌宫女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死了,倒是也干净。”

    宁妃嘴角一弯:“是了,陛下想的与妾身一样呢!死了,这后宫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