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看着宁妃的脸,心又被狠狠攥紧了。
这种痛苦似乎在心里压抑已久,并不是因为月清乔的离开才出现。
而是因为这种痛苦早就存在了,只是因为月清乔的离开而被挖掘了出来。
他伤害了她,他却从来不愿意承认。
甚至潜意识里觉得,成大事者,这些何须挂心?
只要时间足够久,这一切都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可惜,如今竟然是他错了。
所有的幻想被打碎,月清乔的离开让他营造出来的梦境中醒来。
不知为什么,重锦觉得这痛苦要随着时间,跟随自己一辈子了。
所以,就算为了这痛苦消失,他也要再见到月清乔。
他欠她一句话,如果她愿意,他所有的尊严都不要了,只要月清乔留下来。
宁妃安慰了重锦几句,刚刚那个区传话的小太监却又回来了。
他一脸的尴尬,行了一礼以后道:“陛下,纯妃娘娘说有要事禀告。直接跪在了殿前不肯离开,奴才劝了很久,奈何纯妃娘娘不肯走啊!”
重锦眉头微蹙,对纯妃的做法明显很是不满:“她还要有什么是要说?你去问清楚再来回寡人。”
这一问,小太监表情更加尴尬:“陛下,纯妃娘娘说要亲口告诉陛下,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面见陛下才能将此事直言。”
说到这里,小太监有些惶恐的看了重锦一眼:“纯妃娘娘说,这件事跟皇贵妃娘娘有关……”
宁妃心里一动,纯妃要说什么?
她之前对月清乔一向不冷不热,甚至从不有意接近,这次是为了什么?
“陛下,纯妃妹妹大概是想起来了什么,对找到皇贵妃有好处,不如,便请进来吧!”宁妃看着重锦,虽然这样说话,心里却已经做了其他的打算:“陛下若是对纯妃妹妹有气,也好当面问个明白呀!”
她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不这样说,只要涉及到了月清乔,重进必然是要请纯妃进来的。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不如先劝上一劝,也省得一会儿纯妃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可以反驳上几句。
重锦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去宣纯妃进来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弓着身子退出去了:“是。”
过了不知道多久,纯妃扶着小叶的手进了寝殿。
她走的很慢,看上去比前一日憔悴了许久。
虽然衣裳没变,却将整个人都凸现的更加无力而苍白。
似乎,重锦的所做所言,真的给了她一个重击。
这个重击,几乎将所有重锦曾经给的荣华都消退了。
就像是将一个已经修炼了许久的妖精,一夜之间打回了原型。
“妾身见过陛下。见过宁妃姐姐……”
纯妃费力的弯下膝盖,那种酸痛之感瞬间涌遍了全身。
只是重锦并没有想免她礼的意思,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行完了两个礼数。
“什么事?说吧!”重锦眉眼冷淡,看她的样子,简直在看一个陌生人。
纯妃垂着头,嗓子有些沙哑:“妾身在圣华阁思过,回忆起这一年多来的种种,只觉得愧对陛下隆恩。陛下的责罚,妾身心中不敢不敬。如今妾身不敢祈求陛下原谅,只求能为陛下寻找回皇贵妃做些微薄之力。”
她说的很慢,很无力,似乎跪了几个时辰,终于跪回了从前的自己。
只是宁妃却连看她都觉得多余,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眼前的女人到底打什么算盘,她会不知道么?
也不过是因为重锦撤了她的权,她怕了。
这如果是为了喜欢重锦所有才来做的事,这纯妃可真是个神人。
为了自己钟爱的男子,不惜提供线索帮他去找另一个女人。
这样的决定,也能说的如此平静么?
“哦?”重锦对纯妃所言似乎并不太相信,“那纯妃说说,你有什么线索?”
据他所知,纯妃平日里并不怎么与月清乔交涉。
即使是在王府中,纯妃也是个闷葫芦的性子。
他知道她什么都懂,但是他喜欢的,就是她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说。
可是如今,纯妃却也变得他不认识了。
他一向不懂这些,不明白为什么他所认识的女子,变得叫自己越来越陌生。
“妾身忽然想起,皇贵妃落水后无意间说过,想要去芙月城逛上一逛。”纯妃抬起无神的眸子望着重锦道:“或许陛下可以派人去芙月城寻一寻。”
重锦闻言不屑道:“皇贵妃既是从皇宫中逃出去的,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在外面游历?纯妃你说皇贵妃想去芙月城,又怎么确定,这种时候她一定会去?寻一个人,人力物力,可是要花银子的。”
宁妃在一旁听了这话简直想笑,重锦这些天虽然一直躺在朝元殿里,但是私下让重华去寻找月清乔的行动可是一点也没耽误。
别说浪费的人力,就算是花的银子,都不知道多少了。
好在兰霜国如今国富民强,重锦这算不上伤财。
只是此刻对纯妃说出来这样的话,明显是故意给纯妃难堪的。
纯妃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听了这样的话以后,更显得颓废:“皇贵妃很少展露自己的心思,虽然平日里性子活泼些,但是妾身冷眼看着,皇贵妃只有那一次明白说想去芙月城。妾身想着,皇贵妃在府上多年,入宫以后也一直很少展颜。如今终于出了皇宫,已经处处危机,为何不去逛一逛想去的地方呢?”
重锦布下了天罗地网,重华也在暗中派人寻找,想来月清乔在宫外过的也一定是东躲西藏的日子。
可是既然是东躲西藏,倒也不如去芙月城更好。
至少,可以看一看想看的风景不是么?
重锦冷静下来去想纯妃的话,觉得倒是也不无道理:“好。寡人就信你一次!”
纯妃见重锦信了自己所说,心里虽然有些苦涩,但是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随即,重锦便看着纯妃道:“只是,纯妃你协理六宫已久,如今这宫中这传言,你可有想要说的?”
若是其他地位分的嫔妃便也罢了,关键还是这后宫中仅剩的二妃之一。
他忽然有些庆幸,这宫里还留下了宁妃,不然,月清乔走了,这后宫之中岂不是纯妃独大?
这么一想,重锦看向纯妃的眼神更凛冽了两分。
而此刻纯妃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以为重锦说的是关于月清乔与小太监私奔一事,想都没想便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妾身许久之前,便已经处置了那些说闲话的宫人了。陛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重锦冷笑一声道:“不要放在心上?宫里有人诅咒宫妃,你这纯妃是做什么吃的?千昭令给了你,只是个摆设不成?”
纯妃忽然一脸茫然,“陛下息怒。”
她不知道重锦为何生了这样大的气,难道只是因为之前自己的心思表现的明显?
可是如今罚也罚了,千昭令也已经给了眼前的宁妃,重锦的愤怒为何反而越演越烈?
纯妃不懂,可是明显此刻还是不要开口说话的好。
“你回去吧!跪满了两个时辰再来同寡人说话!去吧!”
重锦似乎对纯妃已经厌恶极了,不愿意再同她说任何一句话。
纯妃无奈,只好行了一礼道:“是,妾身告退!”
小叶扶着纯妃离开了朝元殿,临走的时候,宁妃的声音悠悠的从背后传来:“陛下,您消消气,保重龙体要紧。”
随后,便是重锦的温言软语:“爱妃放心,寡人心里有数,不过是给些教训罢了!”
这是跟刚刚对自己完全不同的态度,一瞬间像是一把刀一般戳进了她的心里。
这么久了,她没有功也有苦劳,难道就连一句好话都换不来么?
出了朝元殿,纯妃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都逼了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早已死心,原来却还是没有的。
她还是会为重锦的所作所为而难过。
“小叶,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纯妃的声音很轻,轻的叫人难过:“是不是,真的不值得?”
小叶以为她说的是刚刚为重锦提供线索的事,只摇了摇头道:“娘娘没有做错,只有陛下那里气消了,以后日子才能好过。娘娘,也是为了自己打算,这有什么错呢?”
纯妃闻言忽然笑了:“是啊!本宫只是想叫日子好过些,本宫有什么错呢?”
这么一想,纯妃对这些日子来所有的一切又释然了。
这日子太苦了,她只是想让自己快乐一点。
哪怕,只是快乐一点。
重锦啊重锦,你不该将千昭令交给我。
再无欲无争的一个人,再得了权利以后也都是会变的。
权利是个好东西啊!
她可以叫人变的不像自己,也可以叫人暴露自己。
而现在,自己这算什么呢?
应该,是将自己彻底暴露了吧!
也好,这样也好。
往后的几十年,总要为了一些东西活一把不是么?
月清乔为了情爱二字,而自己,就当是为了权利吧!
毕竟,总是要一些盼头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