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殿里,锦昭仪的病情并没有太多好转。
只是疯魔的程度有些许减轻,大部分的时候,锦昭仪还是昏睡的。
春桃看着自己家娘娘的样子,趁着她片刻清醒的时候问:“娘娘,奴婢去告诉陛下吧!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昏睡的时候,比醒来的时候还要多些。那两个御医的药,效果也不大好,继续下去,怕是耽搁了病情。”
锦昭仪原本有一双漂亮生动的眼睛,此刻却已经开始目光呆滞,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听见春桃的话,只木木的转了转眼球:“不用了。本宫只是有些累,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春桃不信道:“御医说娘娘伤了内里,要仔细调养的。奴婢还是去禀告一声吧!”
重锦苏醒以后,每日便开始听六王爷说着前朝政务。
纯妃跟宁妃也会将这后宫的事说给重锦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人提一提自己家娘娘的事。
就连生病的这段时间,也只有华嫔过来看过。
可华嫔年纪小,也不过是看着锦昭仪空流泪罢了!
而许婉仪,禁足出不来,只能被关在延禧宫中。
这样的事,若是她这个掌事宫女不许禀明,还有谁会去说呢?
锦昭仪摇了摇头:“你想去便去吧!本宫再睡一会儿。”
左右,重锦也不会管她的死活的。
说着话,锦昭仪便重新躺在了床榻上,背对着春桃,再也不言语了。
春桃叹了口气,转身吩咐了几名侍女好好伺候锦昭仪,然后犹豫了一会儿,往朝元殿去了。
或许是因为念着之前陛下对锦昭仪的特殊旨意,可以随意出入朝元殿,所以这会儿看见春桃来了,几名小太监倒是也算是客气。
“春桃姑娘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等进去禀给陛下。”
春桃应了一声,说了些好话便在外头等着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这天却已经开始一点点热起来了。
此刻站在外头,春桃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寒意。
过了没有多久,一名小太监出来道:“春桃姑娘,宁妃娘娘在里头说话,春桃姑娘有什么话便对我等说吧!我等自会原话转达。”
春桃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但是重锦还愿意听她说话,便已经是不错了。
“累公公这一趟了,我们娘娘自没了孩子以后,精神状态便十分差。如今御医的药用下去,起色不大,每日昏睡的时候也许多,还请陛下赐个恩典,再请个御医去风华殿看看!”
说着话,便将一个荷包塞到了那小公公的手里:“劳烦公公了。”
那小太监稍微推辞,将荷包手下以后,便收敛声色进殿里去了。
春桃暗自摇了摇头,之前她跟着锦昭仪来朝元殿的时候,少不得这些都对他们客客气气。
如今也要使些银子,方才能换个心理稳妥。
这样的事,当真叫人难受。
过了没有多久,刚刚那拿了荷包的小太监的出来了。
他看着春桃道:“春桃姑娘放心,陛下说稍后便叫丁大人去风华殿为锦昭仪诊脉。陛下还是在乎锦昭仪娘娘的,春桃姑娘尽管放心才是!”
他说了两遍放心,春桃看他的样子,想了想问:“陛下还有说什么别的话么?”
她本来想问,陛下有没有问自己家娘娘,但是一想到重锦刚刚醒来,自己家娘娘何德何能,可以叫九五之尊挂念?
也只有皇贵妃,才有这个能耐罢了!
只是,哪怕一句话,她回去也好叫自己家娘娘宽心才是。
可小太监摇了摇头,只道:“陛下只说了这些,春桃姑娘还不满足么?丁大人的医术谁不知道呢?”
春桃勉强笑了笑:“是啊!这宫里,丁大人的医术可是顶好的了。”
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回了风华殿里没有多久,丁秋白果然提着药箱来了。
最近她很忙,每日守在朝元殿里,可是又没有实际用处。
纵然之前医术在宫中立住了脚跟,但是当皇贵妃不在,九五至尊昏迷的时候,她的地位便又回到了过去。
纯妃似乎不太原因用她,心里记挂着她曾经是皇贵妃的人。
她除了跟着几个御医做一些事的时候,只给重锦单独诊脉过一次。
这些她倒是不在意,重锦的伤不是致命伤,何况宫里的御医也不是吃素的,她自然乐的自在。
只是纯妃实在折腾人,特别是她这个皇贵妃的专属御医跟着遭殃。
每一日都累的四肢酸软,连带着跟东方朔说话的时候都透露出了难以言语的疲倦。
锦昭仪在床上昏睡着,春桃拿了椅子给丁秋白坐了,随后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等丁秋白诊了脉,听了结果,方才真的稍稍放了一些心:“丁大人在宫里坐坐在走吧!累您跑了这一回。”
丁秋白摇了摇头,拿过纸笔一边开着药方一边道:“不了,微臣御医院还有事要做,陛下明日的药还没有配出来,微臣少不得要回去打个下手。”
春桃又挽留了一回,见丁秋白依旧坚定,便由着丁秋白去了。
就在丁秋白将药箱重新装好以后,方才看着春桃道:“锦昭仪如今的情形,春桃姑娘还是别引着他往陛下那里想,先把身体养好才是要紧。”
春桃楞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了,丁大人说的是。”
丁秋白知道,是春桃是去朝元殿求的重锦,所以才让她来了风华殿。
只是找她的太监却说,陛下根本没有叫春桃进的去风华殿。
这样的事,在之前锦昭仪得宠的时候,可是不可能有的。
便是锦昭仪身边的侍女,重锦也是愿意见的。
可见,如今形势已经变了。
只是春桃,似乎还以为自己家娘娘跟从前一样,在重锦心里有着一席之地。
两个人正说着话,床上的锦昭仪却忽然苏醒过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丁秋白问:“丁大人?”
丁秋白放下药箱行了一礼:“锦昭仪娘娘。”
见他醒了,丁秋白向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会意,将丁秋白给的瓶子里的药丸倒出来了两个。
又端了一碗茶水到了她的面前:“娘娘,这是丁大人给的药。对您的病情有好处,奴婢喂你服下吧!”
锦昭仪点了点头,顺着春桃的手把药用了,然后看着丁秋白道:“丁御医这是要走了么?”
丁秋白应了一句是,“锦昭仪娘娘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锦昭仪坐起了身说:“好久没人陪本宫说说话了,丁大人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吧!”
丁秋白看了一眼春桃,又看了看锦昭仪,两个人一个目光哀求,一个灰暗无光,到底还是让她生了些恻隐之心。
“娘娘不嫌,微臣自然愿意。”
锦昭仪看着重新坐下来的丁秋白道:“丁大人,本宫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还请丁大人如实告知本宫。”
丁秋白不动声色道:“娘娘请说,微臣若是知道,自然不会隐瞒。”
“皇贵妃娘娘的蛊毒,丁大人是靠什么抑制了这么多久?”锦昭仪突然问道:“这么久了,为何皇贵妃娘娘,突然蛊毒发作,刺杀了陛下?”
如果蛊毒能毁人心智,又怎么会过了这么久,皇贵妃还能像从前一般过着日子?
丁秋白想了一会儿说:“锦昭仪娘娘是怀疑,皇贵妃娘娘的蛊毒是假的?还是怀疑皇贵妃娘娘的蛊毒用了什么其他方法才得以抑制?”
问这两句话的时候,丁秋白的眼神已经微微有了些变化。
陈怜儿怎么中的蛊毒她不知道,但是当时的情景她从小环口中多少听了些。
若是陈怜儿没有为了救锦昭仪,或许锦昭仪当时就已经死了。
如今,却被怀疑?
这样一想,丁秋白自然忍不住觉得锦昭仪这脑袋有些糊涂。
分不清好坏。
“不。”锦昭仪摇了摇头,望着丁秋白说:“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所以问一问罢了!丁大人多心了。”
她心里的疑惑,怕是别人都无法明白。
刚刚那么一说,她其实也有些后悔,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
丁秋白说:“锦昭仪娘娘身子不好,不要多思多虑,这些都是很费精神的。恕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锦昭仪娘娘,最该做的事,就是好好休养。其他的,都不在锦昭仪娘娘的思索范围之内的。”
“微臣这话越了规矩,只是锦昭仪娘娘许久不出风华殿,外头风云变化不知道多少次,锦昭仪娘娘千万不要淌这个浑水才是。”
丁秋白说的很温和,也很缓慢,听在锦昭仪耳朵里却格外的触目惊心。
是啊!自从孩子没了以后,她只出过一次风华殿,便彻底被困在了这里。
她的身心,都被击垮了。
“丁大人说的是。”锦昭仪看着丁秋白:“只是本宫的身子,以后可还能再有身孕?还请大人给本宫一句实话。”
丁秋白道:“娘娘放心。娘娘只要用心调养,日后必定多子多福。”
锦昭仪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