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入夜,两道墨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阴阳山,缓缓逼近了阴阳山北面的阴阳村,与此同时,另外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也骑马从侧面包抄了过去,在距离守卫约莫两里地的位置停了下来,将马拴在原地,徒步走完剩下的路程。

    北面的阴阳村依然是老样子,灯火闪烁,隐约可看到有人在走动,却守得严丝合缝,怕是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这根本混不进去啊……”顾琳琅扒在距离村口不远处的一处石垛后面,探着身子张望,唯一进出村子的路守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整个村子都被篱笆围了起来,篱笆外面又堆了半人高的碎石墙,墙上每隔一丈便燃着一炷火把,每隔半炷香的时间便走过一队巡逻的村民,简直比皇宫里还森严。

    “混进去?混进去做什么,送死?”傅璟宁弹了弹她的额头。

    “你别老弹我!人都被你弹傻了!”顾琳琅拨开他的手,“你确定是拜火教?他们不是搞天葬的,什么时候改行做拐子了?”

    “真正的拜火教起源于波斯,是一种神圣的、正规的民间组织,是百姓寄托信仰的一种形式,可传入大唐之后,便开始被有心人利用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所以天葬也好,这些神秘组织也好,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为其真正的龌龊目的打掩护而已,懂了?”

    “哦……”顾琳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傅璟宁忍不住又要去弹她。

    “所以才要混进去嘛!不混进去难道在这里看?来你跟我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稍安勿躁,”傅璟宁按住顾琳琅的肩膀,“待晏初他们摸清山上的形势再作计划,把你那蠢蠢欲动的表演欲和冒险欲都按住了,别节外生枝!”

    “好了好了,知道了。”顾琳琅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容似与沈晏初便从山上绕了过来。

    “怎么样?山上也有人守着?”顾琳琅忙问。

    沈晏初摇摇头:“没有人,但是比人可可怕多了。”

    “什么意思?”

    容似接着道:“山上距村子还有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道篱笆墙,墙上绑着两排小铃铛,用细丝线串联在一起,一旦跨越篱笆势必会碰到,一旦碰到整面篱笆墙上的铃铛便都会响起来。”

    “所以——”顾琳琅嫌弃地指着沈晏初,“你就被几个破铃铛吓成这副样子?”

    “哪能!”沈晏初嚷道,“我原本事打算瞧瞧那篱笆埋得有多深,看能不能从下面挖个地道进去,你猜我挖到了什么?”

    “火药。”容似忍不住接道。

    “没错!”沈晏初一拍大腿,“就在我们脚下,一大片,引线就缠在根部的位置,想来是一旦听到铃铛的声响便会引来村民,若有必要便点燃篱笆,那篱笆墙底部涂满了桐油,燃烧速度极快,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引爆火药,跑都跑不脱!”

    顾琳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人干的事么!万一哪天有玩耍的孩子无意中碰到了……”

    “方才沈大人也说了,若有必要才会点燃,”容似道,“这方圆百里都没什么人家,南面的阴阳村想来也不会叫孩子独自上山,想来这火药已经有些年头没派上过用场了。”

    顾琳琅点点头,却没有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你们这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幸好有沈晏初这个愣头愣脑的局外人,不知尴尬为何物。

    顾琳琅与傅璟宁同时摇了摇头。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混进去了?”沈晏初有些失望,“大人,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听说李宓的大军行程已经过半,月底之前就能到达南诏了。”

    “谁说没有办法?”顾琳琅眼珠子转了转,“我们从山上进去!”

    “你不想活了?”沈晏初瞪她,“山上有炸药!”

    “我知道,炸掉它不就行了!”

    “炸掉它?那人也就跟着没了,姑奶奶!”

    “若是假人呢?”顾琳琅神秘莫测地道。

    “假人?”

    “没错!”顾琳琅打了个响指,“从铃铛响到村民过来查看,这其中有一个时间差,我们就趁这段时间跑出火药的范围之外,留几个假人在那里,村民想来不会冒险靠近查看,最大的可能性是先射箭,起不到作用,自然会点燃篱笆以自保,火药一旦爆炸,守卫定会有所松懈,我们便可趁乱潜入村子……”

    “听着倒是不错,可实际操作起来怕是不容易,”傅璟宁接着道,“首先,我们无法确保村民在射箭不起作用的情况下是否会近身相搏,其次,这个假人如何能做到以假乱真?”

    “以他们如此谨慎的行事风格来看,近身相搏的可能性不大,当然,不否认确实有赌的成分在里面,至于第二个就简单多了,以前老四晒草药的时候——”顾琳琅突然顿住,下意识瞟了一眼容似,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将接下来的话也一并咽了下去,“总之,交给我就行了。”

    傅璟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毕竟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整整准备了一日,第二日临近黄昏,算着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便是一天中天色要黑不黑,刚好从远处能看清人的轮廓却看不清细节的时候,几个人又摸上了山,只是又多了两个稻草人。

    稻草人是容似扎的,当年晒草药为了防鸟儿偷吃,没少鼓捣这些东西,谁知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容似两手各提着一个几乎与自己同样身量的稻草人,还没爬到山顶,便已经累得呼哧喘气了。

    为了四肢灵活,稻草人的框架是用木桩拼接而成,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傅璟宁忍不住道:“晏初,你去帮帮他。”

    “方才我是打算提一个的,可他偏不让。”沈晏初小声道,这两天容似勤快地有些过头了,让他十分受宠若惊,寻常百姓家的牲口也没这么使唤的。

    傅璟宁戳戳走在最前面的顾琳琅,用下巴点了点容似。

    “他乐意,你管那么多!”顾琳琅头也不回地道,可若是此时傅璟宁绕到她面前,便能轻而易举地瞧见她微红的眼角。

    这算什么?自虐?顾琳琅没好气地在心里暗骂,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疼了?会去哄你了?幼稚!

    傅璟宁无奈地摇摇头,沈晏初看看容似,又瞧瞧顾琳琅,那日他安葬了锦心,回去便倒头睡了,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难为憋到现在:“这俩人怎么了,谁也不搭理谁?吵架了?”

    “不是沈晏初,你是不是太久没上过战场了?”傅璟宁将沈晏初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前几日打听人家潘大小姐的年纪,后来又好奇闵姨娘的肚子什么时候才会变大,现在又开始关心起人家吵不吵架来了,要不要我给你寻些女红打发打发时间?”

    沈晏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含混不清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傅璟宁也没听清楚在说些什么,不过猜着多半是在骂他,不过也懒得理了,因为正前方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道篱笆墙。

    容似将两个稻草人丢在地上,累得跟条死狗一样往地上一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张惊世骇俗的俊脸也没了往日的魅惑,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十分……楚楚可怜。

    “哎,哎,”沈晏初用脚尖踢踢他,“怎么弄啊?”

    “我来吧。”顾琳琅接过沈晏初手中的线,熟练地在稻草人四肢上缠了起来。

    容似垂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顾琳琅逆着光,整个身子像是镀了一层金边,额边的碎发在晚风中微微摆动着,安静,而又柔和。

    用稻草人驱赶偷食的鸟,这还是顾琳琅的主意,奈何这家伙空有一脑袋古灵精怪的想法,一上手就全废了,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将第一个丑不拉几的稻草人鼓捣出来后,这家伙笑得满地打滚的模样。

    回不去了……容似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什么呢!”傅璟宁占有欲又开始作祟,整个身体挡在容似与顾琳琅之间。

    “看看也不行?又不会给你看坏!”容似翻个白眼。

    “不行。”傅璟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又怕被顾琳琅听到,声音压得极低。

    “小气,四哥要真想跟你抢,还轮得到你?”

    “赶紧闭嘴吧你,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若有心,可以一辈子不回长安,她自然也一辈子不会知道。”

    傅璟宁沉默了半晌,一时还真无法反驳。

    “所以你应该感谢你四哥,要不这里面就没你什么事了……”容似撑着地坐了起来。

    顾琳琅已经把两个稻草人都绑好了丝线,另一头抓在自己手里,调试着长度。

    沈晏初则抱了刚折的一堆带叶子的树枝过来,填进一片灌木丛的缝隙中,码了个天衣无缝的藏身之地。

    “会不会太远了?若是挂住了什么障碍物就麻烦了。”顾琳琅说着,将丝线又放了一些出来。

    傅璟宁按住她的手:“就这个距离,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我们没有时间去研究那是什么火药,威力如何,自然是越远越好。”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顾琳琅点点头,躲进了灌木丛后面。

    容似与沈晏初深吸一口气,一人提着一个稻草人,拖着长长的细线,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篱笆墙。

    傅璟宁与顾琳琅一人扯着几根线,屏住呼吸,心跳慢慢开始加了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