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渐渐汇聚,她知道了自己喝过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她惊恐得血液倒流,手脚冰凉。江偌想求证什么,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身旁的人,眼里惊惧未散,又带着点希冀。
陆淮深的手搁在中间的扶手箱上,正单手支颐看着她,见到她眼底的恐惧之后,面无表情说:知道怕了?
车厢的晦涩光线里,他的轮廓棱角显得温和不少,一双黑眸却一如既往的幽深,带着淡淡的疏离与冷漠。
江偌闭上眼,转过头又才睁开眼,盯着车顶,才彻底放松下来。高度紧张之后的放松,让人产生了短暂的筋疲力竭之感。
她应该没晕过去去太久。车里开着冷气,她身上搭着薄毯。
半晌过后她问:要去哪儿?
陆淮深不咸不淡说:要把你送去给梁总。
江偌不会傻到信以为真,但听到梁总两个字,后怕顺着脊柱爬到后脖颈,一颗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果真的让梁总得逞,难保沈程锦不会为了这笔生意把她送出去。在这种地方出了事,可以说真的是求救无门。
她身上在沁汗,力气好似比刚醒来的时候恢复了一些,走了一段后她也发现了这是去临海别墅的路,她现在这幅样子回家让家人看到的确不好。
江偌淡声说:我想给程啸打个电话。
陆淮深把手机拿出来拨号,江偌阻止,言简意赅:用我的。
陆淮深皱了下眉,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却也没说什么。
江偌正想起自己从包间出来的时候没将包带出来,陆淮深已经微微躬身,探手从她脚边的黑色手提包里将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谁帮我把包拿出来的?
沈程锦的助理。
江偌将手从薄毯下拿出来,两手并用才能捧稳手机,而且手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一边拨号一边想,这药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又想陆重和贺宗鸣的出现,是不是陆淮深的意思,专程来替她解围?沈程锦要见的熟人应该就是陆淮深,那是沈程锦告诉陆淮深她在这儿的?可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和陆淮深的关系的?
总觉得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必定是由某个媒介将所有的事联系起来。但她不够清醒,药效褪去,酒劲还在延续,思考能力和逻辑能力大减,脑中一团乱麻,无法将各种信息逻辑分明地组合在一起。
正好这时候电话接通了。
江偌说:程啸,我今晚不回来了,你照顾一下妈妈。
江偌每次跟程啸说这样的话,都有种自己是为了工作忽略孩子的家长,因此充满了愧疚。
程啸愣了愣:你住哪儿?
江偌将声音放轻了不少,陆淮深那儿。
程啸默了一秒,立刻挂了电话,毅然决然,像要以此表达他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江偌无奈,掐了线,将手机攥在手里。
车开进别墅区的山道,车里一片宁谧,两人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江偌将一条小臂搭在车门扶手上,将窗户按下来三分之一,恹恹的靠着座椅,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凝视着车外,夏季潮湿温热的风拂过面颊,她仿佛能感受到身体的力量以缓慢的速度在恢复。
车停在门前,江偌已经能勉强推开车门,要让她凭一己之力站起来,费劲,走动的话暂时别想。
江偌却不想向陆淮深开口求助。那晚之后,以前咬咬牙就能笑着说的话、做的事,不知不觉变得困难许多,她就是不想向陆淮深服软,哪怕是虚情假意,她也不再想。
陆淮深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江偌盯着前方,也没将视线投向窗外。
司机说:太太,您不下车吗?
就下。江偌说着,看了眼半开的车门,起身出去。
脚沾在地上,却不踏实,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她撑着车身勉强站稳,关门的动作软绵绵,车门都关不紧,重新打开,用尽气力使劲一推,已经足以让她喘气。
车身动了,她刚要去撑着车顶的手不得不收回来,司机将车开去车库。她就那样只身站在院子里,没有辅助借力的东西,她根本迈不动步。
陆淮深开了玄关的门,转身看着站在几米开外的江偌。
院子里亮着好几盏照明灯,光线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形,她眉目清冷的瞧着他,不言不语无所谓的样子,倒让陆淮深率先沉不住气。
陆淮深眸光略冷,兴味盎然的问她:你要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
江偌回他的话:站到走得动为止。
明明是笑意盈盈,那笑却未达眼底,充满冷淡与防备。
陆淮深知道她的难处,故意这么问她,不过是想让她如往常那般,乖乖开口求他,江偌心里清楚得。
陆淮深喜欢听话温顺的女人,但他对她又是如此苛刻,她装乖卖巧的时候,他觉得厌烦,觉得她虚伪,当她刚烈起来的时候,又想要看她服软的那一面。
江偌麻木的想,他看不上眼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去猜。
陆淮深敛去了笑意,冷冷看她一身傲气与自己僵持,转身就进了屋,还带上了门。
江偌试着走了一步,迈得出腿却站不稳,落地就要往前跪去。
江偌索性不再坚持,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扯着地上修剪整齐的青草,打算等药效散过去。
不一会儿,江偌听见了开门声,手指微微一顿。
那人直接走了过来,江偌抬起头看他一眼,歪着头瞧着他,怎么了?
陆淮深蹲下身,面色如水,冰凉目光噙着她的脸,说下,你跟我拗个什么劲儿?
江偌神色寡淡,无悲无喜的样子,我没跟你拗。
怎么,你要跟我玩儿冷战?
冷战?我跟你的关系,有必要么?她眼尾略长微翘,故意淡淡笑着的时候,风情若隐若现,很是勾人,却又看不见一点真心实意,就像蓄意祸害人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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