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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城市里的惊喜是层出不穷的。
最先引起布克注意的是各式各样独具巧思的机械造物,驱动这些机器的能源看着十分奇异,譬如街头的机械马车,拉车铁马的后背有一块凸起的玻璃容器,这里承载的就是它的能源核心——一颗蓝色的闪电球。其余的机械体肯定也有类似的内置能源核心,如铁马这样直观展示出来的反倒少见。
乡巴佬布克先生对哥伦比亚发达的技术水平暗暗钦羡,疑问也是随之而来这些发达的科技造物是否给哥伦比亚的居民带来了生活方式上的彻底变革?
答案似乎是没有的。布克先生询问过路的人们,他们都是体面的绅士小姐,偶尔也有几位温和受人尊重的老人家,从他们的言辞里,除了赞美先知与哥伦比亚的安宁生活之外,他们的生活方式,日常起居、饮食结构等方面与地表人并无太大不同。
繁多的机械造物很多时候只是被用作弥补天空城市特殊环境劣势的替代品。譬如街上常见的机械马车,只是用于替代地面马车,这不是自发的技术升级,而是不得已的妥协,因为天空城市的面积和土地成分不足以发展畜牧业。这种被先进技术粉饰过的捉襟见肘其实相当普遍。
哥伦比亚的环境承载力实在是相当一般,布克先生在广场眺望,整座城市大约是分成五个大区,他所在的中心区,四周还有四座大型浮岛,总面积大约也就是三百平方千米左右,布克先生是把每一个区的面积比作一个曼哈顿岛,这样的计算当然是非常粗糙而且不精确的,但还是可以给没有见过哥伦比亚的读者们一个大约的参考。
稀缺的土地资源意味着贫瘠的农业产出,不过布克所见的这些体面人,享用的物资依旧丰厚,他们也毫无节俭的品格,面包店会把劣品次品直接倒入垃圾箱,而食客们对不满意的食品也会直接遗弃。有钱的布克先生不至于沦落到翻垃圾桶,但如果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在这里很容易就能找到果腹的食物。
布克先生一开始以为哥伦比亚的物资都来自地表,通过空运贸易所得,但听居民说,自年,伟大先知就同地表的美国断绝一切往来,先知不再眷顾所多玛的罪民,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所以哥伦比亚的物资都是自产自销,流通的货币依旧是美元。
这些怪异的现象表明浮空城市财富的极化,同时也暗示哥伦比亚底层人遭受的苦难。上层人享用了过度的资源,那么下层人民可以支配的财富就相应减少。布克暂时没见到他们,可他可以想象他们的生活境遇。
当然他可以骗自己说,这座上帝赐予的圣城,人人都安居乐业,享受优渥的生活条件,不必为饮食担忧。
但那是绝无可能的。上帝创造伊甸园的时候,资本雇佣制度还远未诞生,如果耶和华这老头打算搞一个伊甸园普拉斯,偏偏要向人类学习如何构建社会体制了吗?
就算上帝真的是个弱智,但为什么伊甸园里需要这么多的警卫?这些警卫配备枪械,也配备一种特殊的磁吸转轮,可以吸附在空轨上进行快速的机动。这一类的社会武装力量根本就是为权力机器服务,而这样的权力机器也根本就是统治者压迫被统治阶级的工具。布克·德威特对哥伦比亚的真面目已经心里有数,如今他所见一切光鲜亮丽的东西,其实也和遮羞布没有两样。
除了各式各样的机械造物,另一个让布克大吃一惊的就是异能。
天空城怎么能没有魔法呢?这里就有特殊的异能药剂,让饮用者获得超能力。
异能多种多样,并且通过自动贩卖机进行售卖,这就大大方便了布克这样的有钱人。他随身携带了一大笔款子,整整齐齐的两万元。如今的美国,一个家庭的评价年收入在五百七十美元左右,布克身上的这笔钱足够他在哥伦比亚挥霍许久,况且他还带了两袋宝石作为一般等价物,拍卖价大约在十五万美元出头。
今天的确是特殊的日子,到处的欢庆的人群,游行飞艇绕着中心浮岛飞行,大广场上在举办嘉年华,哥伦比亚抽奖展览会,布克先生当然很有兴趣参加。等不了把鞋袜晒干,他只好去服饰店购买。说来也巧,刚进店就看到一张牌子店主出门参加聚会,有意购衣者请自行结账。
布克先生为自己挑了一身得宜的正装,还购买了一双皮手套,一支文明杖,把货款结清后潇潇洒洒上街参观展览会去。
说来他也是凑巧,这哥伦比亚的先知在明确针对所谓的“假牧羊人”,捉到就要枪毙,而假牧羊人的标志是手背上有“ad”字样的伤疤,这些特征都明确标注在街头海报上,并且让民众时刻警惕。布克先生的手背上就有这么个伤疤,是他为了纪念自己的孩子安娜·德威特所刻,他看了海报宣传后心惊胆战,绝不敢把手套取下来了。
展览会上布克目睹了许多奇景,哥伦比亚的科技水平的确比地上要高,不过也还未到无法理解的地步,这里的机械技术、生物改造技术都相当优秀,枪械制造水平也极佳。展览会的主办方是芬克工业的创始人耶利米·芬克,一个有着八字翘勾胡须的高瘦白人男性,他的相貌是典型的商人了。
展览会里有许多游玩项目,让布克尤其敏感的是,这里的射击游戏里设定的目标敌人被称作革命军,领袖则是一个名为黛西·菲茨罗伊的黑人女性。
“果然如此。”他嘀咕了一声。
黑人在哥伦比亚没有位置,他们被视作劣等族裔,下贱的动物,这里的白人居民甚至会将攻击黑人作为一项娱乐活动。这是伊甸园最黑暗的影子,也让布克最终扯下了哥伦比亚光鲜亮丽的遮羞布。
一边游览,一边继续往纪念岛的方向走,布克先生再次见到了送他来到哥伦比亚的那对男女,他们不知何时到了天空城市,明明不久前才见他们划着舢板驶入海中。
他们拦住了布克,并请他抛硬币,正面人头,背面字。
“人头?还是字?”女人笑着问。
那男人身上背着黑板,统计正反面的次数,布克注意到,正面人头的次数极多,而背面字的次数则为零。
于是他就抛起硬币,落在女人手中的托盘上。
“是字!”女人惊叹了一声,转手在统计板上为背面字一栏记上一笔,这是孤零零的一笔,但也是伟大的突破,因为当那个男人转过身去,他背后的黑板上已经记满,全部都是正面人头。
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抛出硬币,才会得到这样一边倒的结果?按理说,这是一枚普通硬币,质量分布均匀,只要多次投掷,正反面的次数总是不会相差太远。
要么是这对男女在故弄玄虚,要么……要么是他们在重复某一次发生在特定时间点上的投掷。
“你们到底是谁?”
布克先生试图拦住他们二位,可尝试失败,两人走得飞快,一钻进人群就消失不见。
“怪人,”布克心想,“神秘的启迪。”
距离纪念岛已经不远,布克打算尽快抵达那里,他的心被一种难言的期盼感填满,如心头的一根小刺,不断轻轻戳他一下,叫他胸膛里泛出一股酸味,又很快变成释然的快意。他要如奔赴一场永恒的约会那样奔赴纪念岛,等待他的是甜美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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