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女是白王与赫拉的有性后代,原本也只是一直正常的虫,但她的父母为了保护这位圣巢公主,就将容器面具赋予了她。
她自小在摇篮中蜕变,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能够使用灵魂,随后在蜂巢学习战斗技巧。
长大后又在圣巢之外的遥远土地历练,终于成长为强大的战士。
所有追根溯源的话,黄蜂女同自己父母的最深的联系就是摇篮了。
如今白王已死,赫拉既殁,但他们的生命在黄蜂女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延续。他们就像两个放风筝的人,如今风筝已经挣脱长线,徒自徜徉阴云密布的高空,但风筝的影子,还留在地上。
回到深巢后,黄蜂女找到了当初帮自己出生的助产士。
她就住在野兽巢穴,在那遍布丝囊的空洞下底,毗邻一个宽阔的湖泊。
黄蜂女略略凝视了深沉的湖水一眼。
这水曾经被虚空污染过,很黑,墨汁一样黑,不过好处是里面再不可能有危险生物。
年幼的记忆略略翻涌上心头,虽然记不得倒地如何,可那欢快而甜蜜的滋味是做不得假的。
曾经她爱玩水,就在这片湖。
黄蜂女别过头,记忆终究是记忆,她迈步进入湖边一个狭长洞穴。
在这里,她是至高无上的,一切的猛兽毒虫都会避开她。
她深入其中,到一堵碎石垒叠出来的破墙前。
墙边有许多支离破碎的虫子尸体,似乎经历过恐怖的撕咬。
黄蜂女上前几步。
一条粗粗的乌黑长虫从碎石里顶出身来,她的脸庞上带着圆形骨白面具,中间有缝隙,总共三对眼孔,上面的两队分开排布,而最下的一对眼孔合并,裂开弧度似嘴角上弯,看起来宛如奸笑小人的脸谱。
助产士是个双重人格患者。
“哦,让我看看,亲爱的,你怎么来了?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看看我呢?”她叹着气,语气如同一个孤寡老人,而她的那些足肢正在很不安分地挠动,相比之下,她的动作有些过于丰富了。
黄蜂女还没有回应,助产士眼尖,看到了鹿正康,“啊……你背着的,是给我的食物吗?你真好心,我刚好饿了,吃饱肚子可是通向幸福的康庄大道呢……来,把他给我。”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面具,露出一张四眼巨口的丑陋脸庞,暴露的獠牙密密排成两排,不断开合,助产士口中发出扑食的渗人声音,身体往前探,却被卡在墙里,无法寸进,只有焦急而徒劳地不断挣动。
黄蜂女对她的性格很熟悉了,轻飘飘挥出一钉,助产士察觉危机,面具阖拢,身体猛然回缩,钻回墙里。
“不要害怕我,出来。”黄蜂女轻轻说道,王女的威严不容亵渎。
助产士不情不愿地再次钻出来。
“哦,亲爱的你还没走吗?呵呵呵,希望刚才没有吓到你,如果你像小时候那样哭起来也不好看……”
黄蜂女冷哼一声,“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闲谈,把摇篮准备好,不然我就叫一群虫子待在你这里。”
助产士表面凶狠,其实性格内向自闭,有着很强的戒备心理,她信任的只有赫拉,如今赫拉归天,她的世界里只有陌生人,哪怕是赫拉的女儿黄蜂也没有用。
她最怕别人打扰,一听到黄蜂女的威胁,顿时语气惊慌,“好的!好的!马上准备!”
助产士钻回墙里,黄蜂女却是不会去钻墙,她直接前去摇篮室。
摇篮室就在赫拉寝室下方。
一只潜行信徒负责守卫这里,它见到黄蜂女后,恭敬地让开道路。
进入室内,不大的房间里,有几盏灯柱,发着哑哑光。
正中悬着一个水滴状构造物,顶部有尖刺,上部为肋骨状细密的纹路,数根长管连在上面,似乎起脐带的功能。下部是一个破裂的骨质碗状结构,托住整个摇篮。
摇篮主体结构是浮空的,并非长管拉住,所以是贴着天花板,离地有一段距离。
几只小型编织者抬着摇篮底托吱呦呦地跑进来,爪子麻利,很快就把底托换好,然后绕着黄蜂女转了几圈后迅速离开。
黄蜂女上前把底托拉下来,然后把鹿正康放到底托上,阖拢摇篮。
助产士已经准备好,一股股幽蓝色的溶液从长管里输送到摇篮内,淹没鹿正康的身躯。
这种溶液可以称为羊水。
孕育生命之水。
黄蜂女思忖了一下,把鹿正康委托保管的那朵花放在摇篮下的地面上,接着她搂着小骑士的破碎面具离开。
她要去把这尸骸埋葬。
无人的室内,圣洁之花飘起,融入摇篮。
……
鹿正康在睡眠里,正在做梦。
他忆起往昔,自己的幼年与少年时期。
很爱幻想的年纪。
可记忆在梦里异常模糊,他分不清楚倒地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是单纯的头脑构思。
鹿正康行走在林荫下,扭头四顾,阳光正好,视线穿过茂密枝条的空隙,能看到楼房外墙各色的砖瓦,随着他脚步的前行,忽忽地后退着。
他突入一条无人的长巷,青砖古瓦,苍苔郁郁,城市的电线在巷子上横飞,几只麻雀停驻,喳喳叫唤。
高空的层云透过阳光,看着像金边的冰玉雕像,与天穹构成画卷,被巷子两侧的墙壁裁剪,只有长长、斜斜的一带,很写意。
鹿正康仰着头,阳光迷了眼,他大摇大摆,肆无忌惮地行走在长巷,好似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路边沟塘里有净水濯濯流淌,扑忽忽在石砖上打旋。
不多时,巷子走完了。
出巷的一瞬间,天空为之开朗。
前方,一头纯白的牡鹿出现在城市繁忙的街道上,它的犄角盛大,宛如两颗古树的枝桠般盘曲恣意,高高隆起比路边的街灯还高。
它穿过车流,步态优雅。
既无半点惊慌,也未对行人造成半点困扰。
鹿正康怕它被车冲撞,急忙去追逐这头牡鹿。
他跟着它,前头的走,后头的跑。
穿出城市,穿过瓦砾遍地的郊区,翻过青郁的竹山林海。
日头西坠,朗月升起。
在夜空下,群山碧蒙蒙的,牡鹿站到一座秃山上,巨石峭壁间,背对着圆月,它头顶的犄角,将月亮捧住。
如衔着一枚宝珠。
牡鹿安然肃立。
鹿正康走到它身前,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厚重的皮毛。
这有温度的毛发,透着强烈的生命力,能感知到其下血液的涌动。
牡鹿化光,将少年包裹,升上穹庐,化作第二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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