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地面在震颤,望夏园已是再无先前光景。
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两个发疯蛮牛似的身影,一个狰狞,一个睥睨。
“力之极,大崩灭!”
“五帝大掌印!”
又是一声巨响,长夏苑内的动静,早已经非是此地所能局限,若非是夏狮狂安排了人,恐怕早便有人闻声而来。
空中又对轰了一次的二人一触即分,二人已是对拼了一分钟有余,项尘甩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右手,直呼棘手,若非是有阴阳玄雷所带来的急速,他恐怕吃得亏更大。
这夏清平同选了武意身的天赐之法,三皇五帝身所赋予他的,是全方位的提升。
如此的话,这招如何!
脚步一定,项尘身形一晃,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的项尘便是消失不见,西方漫步来一人,身着白袍,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头戴管帽,隐见“一见生财”四字。
东方同样漫步来一人,一身黑褂子,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
两人相貌,都是项尘。
此时只见那西方的白袍身影轻声开口道:“黑白无常。”
东方黑袍身影紧接,道:“生死无常。”
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各自探出手掌,虽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却都佩戴有相同的手甲,那手甲漆黑,满是凌厉,所过之处,黑气缭绕。
修罗道,即杀戮道的极致体现,黑白无常!
项尘利用阴阳玄雷的急速反打不给夏清平喘息的机会,后者还因先前与“力之极大崩灭”那一拳的对碰而身子略微僵直,黑白无常已是一左一右杀到。
没有惊天巨响,清风拂面,黑白无常的手掌各自拍打了此夏清平的身躯,而后便交错而过,纷纷消失不见,项尘的身形,出现在几十米开外。
至于夏清平,则是脸色瞬间惨白。
黑白无常,并不在于攻势凶悍,专注于杀戮的一招,悄无声息夺人性命,先前的那一拍,已是将杀戮道打进了夏清平的体内。
夏清平的气息迅速萎靡,甚至他那原本貌比潘安的面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皮肤松弛,紧实如磐石的肌肉,在变得松散。
武道大师气血如虹,夏清平被这一招夺去了生机,见惯了项尘大开大合的凌厉攻法,忽然后者来了手阴的,夏清平错手不急。
宾客中已是有相当一部分因项尘出彩表现而立场倾斜的观者来不及喝彩,就见到已有靡靡之感的夏清平,探手一招,手中已是多了一药葫芦,瓶塞弹开,仰头张嘴,翠绿的琼浆玉液,也是尽数灌入其口。
明眼人都瞧得出,无论是那葫芦亦或是那药液,都非实物,而是夏清平武道的体现。
药液入口,转瞬之间,夏清平的肌肤再次紧绷,如初生婴孩般稚嫩,亏空的气血得以补充,甚至他身体表面一些因对轰而出现的轻微血口子,都是缓缓愈合了。
手中葫芦消散,夏清平眼中三分戏谑,七分后怕,“夺人生机,够阴狠的。可惜你不知神农氏曾尝过百草,被奉为药王神的事迹?有我人族先帝护身,今日你的下场,注定凄凉!”
项尘终是感到事情有些超过预料,万分棘手。
刚刚那药液之中,满是生命道和五行之木的意境,和夏清平的帝皇到半点不搭边,却能被他用出。
这样的场面,也让在场众多大师瞠目结舌,就是宗师们都没听闻过这种事迹,因为并无先例。
“这下那项尘麻烦了,且不论那三皇五帝身有哪等玄机,单是这一手,就让夏清平如虎添翼。”连剑生说道。
话音刚落,夏清平的眼中燃起了火焰,这火焰不同于寻常火焰,见之者只感觉道一阵温暖。
“三皇五帝身,不仅仅是帝皇道。”夏清平迈步开口道,他在打压项尘的势,“三皇带领人族从茹毛饮血的时代走向繁荣,五帝殚精竭虑,人族方能昌盛,这,就是人道!”
项尘忽然明白夏清平自眼中蔓延开的火焰为何物了。
薪火,薪火相传,人道不灭。
传说燧人氏钻木取火,为人类带来了火,那火苗再生艰难,那时的人类,只得日夜添柴令其不灭,这便是薪火由来,薪火传承,照耀了人族的初始之路。
神农尝百草,燧人传薪火。
三皇的威严,不在皇权,而在奉献。
夏清平已是掠来,张手拧拳砸下,朴实无华连金光都在收敛,可看着那拳头,项尘甚至生出了缴械的心思。
夏清平的拳,代表的是人道,谁敢扑灭薪火,谁便是站在人族对立面。
力量道?愤怒道?刀道剑道?五行?阴阳?
管你是走什么道,生而为人,谁敢与人道对抗。
项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拳头砸下来。
轰!!!
真元破碎,就是早便提前上身的黑元甲都称赞不住夏清平的拳头,此时夏清平的攻势,也是隐约达到武道大师的极限,黑元甲的内部,产生丝丝裂纹。
项尘吐血倒飞,身形狼狈。
开战以来,夏清平一直是被动地见招拆招,项尘则是不断发起猛攻的一方,后者咄咄逼人,前者一直吃小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项尘攻势终止的刹那,相当多的人已是暗中摇头。
夏清平一发力项尘便是溃败,这便是底蕴了吗?
项尘已是不凡,可终究,草根难胜天?
江枫扼腕叹息,人道,多么恢弘的大道。以他毒辣的眼力自然是能瞧出,项尘身上有什么护体之物,这一拳所能造成的物理损伤其实有限,真正要命的地方,非是这么浅显所在。
问题在于道心,他与项尘在燕山留步亭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是个心思坚韧的小家伙,可夏清平的人族大道煌煌如天威,项尘被其摧枯拉朽地击溃战斗意志,并不奇怪。
那燃着薪火的拳头,怎么去挡?
不是敌不过,是根本生不出与之为敌的念头。
“就看你能不能迈过这道坎了,可……难,难难难!”江枫叹息道。
……
跌落而出的项尘仰躺在地面上,天色不如之前那般亮了,看那朵云,前宽下窄,多像个喇叭。
呵呵一笑,项尘能感受到空气的波动,有个身影正排开空气急速而来,不用去看就能猜到,夏清平又怎会放过这等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可那又如何?
项尘感觉自己很疲惫。
屠灵武意,他何其为之骄傲的所在,可那又如何,在人类这洪流面前,又能如何?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颓然感,多久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这颓然感让项尘四肢无力,动都懒得动一下。
微微撇过头,他仰躺的地方,距离众宾客并不遥远。
有人面带怜悯,有着焦急却又不敢大喝,总之幸灾乐祸者居多,真心为他焦急的,不多。
当然也有,他看到那初见很是互相不对付的常宛与杨倩倩大呼小叫,看到江太湉那他都不得不赞叹一声的动人脸蛋上的焦虑。
这是谁?
哦,是长孙诺。
还没来得及面对面细细打量,项尘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这张很是陌生的俏脸,可那深潭似的眸子他记得清楚。
她在跑什么?傻!连武都修不了,跑得还慢。
她应当是很失落的,亏自己还很是骚包的来玩抢亲这一幕,前前后后,拉着那一帮好兄弟布局策划了许多,想得美好,可终究连新郎官这一关都没能迈过。
两年前他没敌得过夏清平,两年后,他可没想过自己会倒在这里。
希望长孙诺能挣脱这牢笼吧,自己倒了,项尘知道这很难,可他尽力了,身死道消,他对得起长孙诺了。
又想到了那帮兄弟,可他们在另一侧,项尘懒得回头了。
他最后发了句牢骚,人族大道,这可如何战胜?
他想收回目光。
蓦然他扫到个之前未曾注意到的身影。
婚宴人群的角落,正有个老者自酌自饮,桌上放着把很是简陋的砍柴刀,那老者完全不似旁人一般聚精会神。
项尘看向他,他也在看项尘,一老一少,目光跨越那罡气层,跨上百米的距离,碰撞在了一起。
项尘心神剧震,连手指都懒得动弹一下的身子,猛地一个颤栗。
何老爷子……也来了。
他读懂了何川眼中的意思:你若敢死在这,到了阎王府里,老子也得追着你砍。
项尘猛然响起了那席白纱,那柄青釭长剑,那令人心疼的懂事姑娘。
他对得起长孙诺,为她拼上了性命,却对不起何艺璇。
若是他死在此地,留给何艺璇什么?
什么都没有,连点念想都没。
他没到死的时候。
求生。
项尘眼底掠出极为浓郁的求生**,那**浓郁到百米外的何川都是清晰可见,老爷子呵呵一笑,收回已经握在山河刀上的苍老手掌,重新缩回衣袖,仰头将口中的酒饮尽,“匣中宝剑时时吼……有蛟龙处斩蛟龙?啧啧,落了两句。”
当项尘的求生欲浓郁到极致之时,袭来的夏清平在他的感知中放满了,时间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一帧一频,都是慢动作。
不变的,只有项尘的思维。
思绪如潮,屠灵武意浩瀚,他要斩了人道。
腰间一阵嗡鸣狂响,铿锵一声,项尘仰躺着拔出妖刀,狭长的刀刃立于眼前,看着其上的波云纹比天上流云更美,项尘呢喃:“人道不公,今日我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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