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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买来的美人3

    “刑、刑兄……她、她……”她真是你说的那个极其“恶毒”的女人吗?

    不、不太像啊!

    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

    花露身上的衣服破烂, 但她整个人藏在破衣服里,白白嫩嫩好颜色,就跟歹竹出好笋似的, 破衣烂衫是歹竹, 里面的人儿, 那才是顶顶鲜嫩, 一掐一泡水的好笋。

    而且她现在正嘟着花瓣粉唇, 大眼睛乌溜溜好奇地看着钟乐山, 小脸蛋还怯生生地贴着背着她的男人耳朵与颌骨那儿, 像是要躲在他耳朵后,害怕似的依赖着他,去看外面的世界。

    要多可爱就多可爱。

    要多招人疼,有多招人疼。

    看着简直能把钟乐山的心给化掉了。

    钟乐山又一次问:这、这么可爱的人儿, 这么美的小娘、娘子……真、真的是大人的仇、仇人吗?

    刑鸿泽阴沉着脸, 一方面心里就像被一根羽毛抚过一样, 舒服, 一方面又是少年时,受过的恶毒伤害与侮辱, 痛苦。

    看到钟乐山盯着他背上的人看,眼睛都看直了, 他薄唇紧抿了起来。

    侧头,看了眼颈侧那本来还趴在他身后小声哼唧跟他撒娇偷懒的女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脚上那染的红色是果子汁, 就是一开始不察,背到现在,那鞋就在他面前晃,对一个战场厮杀过的人来说, 人血果汁闭着眼睛都能区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路竟然没有扔她下来,竟然还背下了山,任她撒娇耍横到现在!

    一见到了外男,她又立即脖子一伸,然后凑在他耳后观察来人,精神得不得了。

    他顿时把她腿一松,身体往下一抖,花露就被抖落下去了。

    “哎呀!”她差点没坐个屁股蹲。

    “你!”花露没有防备,突然被扔了下来,一气之下吐口而出,刚要说他有病啊,就看到钟鸿泽的脸色,阴云密布,她立即跟扎了眼的气球,小声夸道:“你抖得正是时候,我刚想下来呢。”

    “腿没断,自己走!”他脸色不好看,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闷声走向清溪村的一处很是破旧的小屋。

    钟家新建大宅时,并没有在原址重建,而是另在清溪村选了一处地势较高,光线更好的位置,当初的钟家老宅,在新宅的后面,新宅一出,老宅显得更破烂了。

    钟乐山在一边看小娘子看到出神,见到花露落地,差点摔着,他手长脚长,急忙伸手想要扶她一把。

    “咳!”在前面走的刑鸿泽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咳了一声。

    钟乐山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急忙摸了摸后脑勺,看着花露的花一样的小脸蛋儿,忍不住道:“小娘子,你、你没事儿吧?走路,小心些。”

    花露见人前,一定要打理好自己,她低头整理了下微乱的裙摆,就算穿得破破烂烂,她也是“乞丐”装里最美的妞儿,

    这才抬头:“我没事……”古时男人,就那几个称呼?什么相公、官人、夫君……

    眼前这个钟乐山,长得那叫一个顶天立地,威武不凡,模样还有点南韩爱豆的样子,要放在现代,收拾一番,直接就能出道了。

    她仔细用手拂了下自己的衣袖,装古人她好像很容易,古人的气质,她好似无师自通,分寸拿捏的极好,比如含羞带怯,轻抚长袖,连走起路来,都飘飘欲仙,自带仙子气质,然后她对人有礼地微微一笑,粉面生春,天生眉目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娇滴滴地回了一句:“……谢谢你,官人……”

    结果官人两个字还没说完,就感觉腰间一紧。

    人字刚落,她“啊”的一声,就被人拽走了。

    被前面那个阎王脸的人给拉了过去。

    钟乐山军营八载,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举一动皆撩人,那一声官人,真叫得他脸红又心跳。

    那被人拽了下腰间的绳子,她就一路飞奔着过去,就像是一只美丽的鸟儿一样,向刑兄跑去,还轻轻地撞到刑兄的背上,刑兄似乎怕晃到她,停在原地,微微一站,等到她稳了才不悦地往前走。

    一边走,刑鸿泽一边想着如何整治她。

    他人本就长得英武,不笑的时候还很锐气,冷的时候嘴角一侧再微微一勾,左勾笑是挺酷的,但眼睛却无笑意,反而冷意森然。

    他拽着欢快的花露,就进了又小又黑的房子里。

    哼!花员外宠到大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估计长这么大,都没有做过粗活,没有生火做过饭,没有洗手作羹汤。

    既然如此,就让她好好体味一番,做下人,做人奴仆的滋味,不会这些,那就好好地学,学不会,一次不给饭吃,再不会,就动刑了,思来想去,一会儿备下一根竹板,不会就将她手心打肿,好好教训一下她这无知小儿。

    至于那些见血的刑法,他已经抛之脑后。

    ……

    钟乐山魂不守舍地进了钟家。

    钟家现在有他的俸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每日三餐,必是见肉,菜色极好。

    家中三个儿子没有分家,都在大宅子里住,老大已娶亲,老二钟乐山未娶,钟绿兰未嫁人,老三还小,正在读书,温饱解决后,家里盖了新宅院,也能和睦相处。

    午时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饭,今日钟家吃食儿。

    白面蒸饼,上面撒着胡麻,也就是芝麻,因今日冬至,钟绿兰和大嫂按习俗做了混沌,家里每个人分得一碗,还有一盘黄芽炒鸡蛋、菘菜炒肉、凉拌茼蒿、及一碟咸脆胡瓜。

    这午食儿顶顶好,钟家日子过得顺心,也没有人争抢,人人有份,饭桌前有说有笑。

    钟乐山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钟绿兰就笑着招呼:“二哥,快来吃些混沌,用得最嫩的菘菜与猪肉,嫂子做得很香。”

    “哦。”钟乐山这才魂儿回归,闻着混沌与饭菜的香味儿,坐了下来。

    端过了钟绿兰递过来的大海碗。

    钟家二老对钟乐山这二儿子很满意,老大以后留在二老身边养老,钟家老二,那大小是个官儿,将来不一定在老家定居,老三又走科举的路子。

    花费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小钱,一家子人,几乎都是老二的俸禄在养着。

    无论是老三还是老大两口子,对钟乐山都是毕恭毕敬。

    就连二老脸上都满意至极。

    等供得老三考上了举人,那他们钟家就不止现在这气象,他家老二是功臣,如今连女儿钟绿兰的婚事都要靠钟乐山张罗。

    钟家的老爹最先用过饭,他先吃完了,放了筷子,坐直了才说道:“乐山,你妹妹绿兰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九了,这婚事,还要你帮他张罗张罗。”

    当初那门订亲的富户,就是看钟乐山做了从九品武官后,才牵成的线,谁知还未过门人就死了,真是晦气,早知道就定这门亲了,害绿兰担了个克郎的名头,后来找人算,说钟绿兰得找个能降得住她命格的人,最好阳气旺,找个武官是顶好的,若没有,从武参军的男人也行。

    从钟乐山回到钟家,这话已经提三次了。

    对家里这一窝人,他真是一脸无奈,想要在军中出头那有多难?像他这样在军中无根无实的人,升了从九品,那是他运气好,跟对了人,又一鼓作气,抓到了敌军首领,立下了大功,才给了个从九品,武将想升职太难了,以为那么容易呢。

    军中能有几个武将?能介绍给绿兰?

    就算有,不是人家有背景,就是已娶妻生子,再就是人家比他官衔大。

    哪个能要他妹妹?一个农家女。

    他看了眼钟绿兰,给他递过碗后,听到老爹提起这件事儿,羞得脸红,小女儿态地嗔道:“爹,这么多人,说这个干什么。”

    钟老爹道:“你不小了,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看向钟乐山,做过一家之主,说话都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

    “这事儿,去年就在催你,你一直说没有合适的,我看前几天和你一同回来的那位同僚官士就不错,听说他还没有成亲?与他说道说道你妹子,结个亲,亲上加亲……”

    这钟家老丈,眼睛毒着,二儿长年在军中,听说这次调到了阴淮这边守城,阴淮离这边很近,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同僚,在家中住了两天。

    钟家老丈瞧着那叫刑鸿泽的官人,英武帅气,气场过人,面对人不卑不亢,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池中物,现在看着与二儿是同僚,说不得将来还能往上走一走。

    老丈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女儿若能与其早早结亲,那人将来飞鸿腾达,那对钟家女来说,可是门极好极好的亲事。

    钟乐山本还大口吃着蒸饼,他在军中食量可是很大的,结果,听到此言,白面蒸饼咬在嘴里都不香了。

    “爹,你说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妹妹看一个女孩子,没出过村子,没见过几个外男,见到个不错的,就看上了,但他妹子脸皮薄,他就装不知道,妹妹总也不会跟他明说,我看上了谁,要嫁给谁。

    他装糊涂,哪想到,他这老爹竟然在饭桌上挑明了,这是逼他表态答应牵线拉媒?

    呵,别说他那同僚是将军,就算不是,你当人家能看上一个农家女?

    同僚又怎么样,哪怕同是从九品,也没几个武官想娶农家女,最少也要娶个小家碧玉,哪怕没有,也要是个粉面桃腮,娇滴滴,眼睛会说话的那种……

    他又想起了刚才见的那小娘子。

    如果农家女长她这样,那他可可可……

    唉,他妹子虽长得清秀可人,在清溪村是很出众,但出了清溪村,那模样也就正常的水准,模样不出挑,身世又差一截,年纪又十九了,还想找好的。

    出去看看,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说出来哪个不比农家女体面呢,哪怕她哥哥是个武官。

    更不要提,他老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刑将军的头上。

    他钟乐山要是能做了刑将军的小舅子,他能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可惜,刑将军这事儿不能跟家人说明,刑将军严令钟乐山不得将他身份说出去。

    他顿了下后,往嘴里塞了口馄饨,才声道:“等我回军中,给妹子找个老实靠谱的夫婿,我手下有几个队头,看着都不错,妹子嫁了,他们也不敢欺负她。”

    钟家老丈“啪”地就把碗摔在了桌子上。

    一桌子老大家的,还有生的两个孩童及老三,正竖着耳朵听呢,都被吓了一跳。

    “老二,你现在都是从九品朝廷官员了,就让你唯一的妹子嫁给个乡兵?”别以为他在村子里不知道,有品阶的和无品的差距巨大,哪怕从九品武官,只要有品,那就有权有粮有银,哪怕管百人的队头,没品阶,也鸟也不是。

    “爹,现在军中没有合适我妹子的人,不是有妻室就是人家有婚约,你说我那同僚……他就更不行了。”钟乐山心中烦燥。

    “怎么不行?既然跟你一样是从九品,怎么就看不上你妹子了?你妹子的模样十里八村都难找,长得好还贤惠,操持家务,都是一把好手,哪里配不上你那同僚?”

    钟绿兰被说的,眼晴红通通,手里捏着帕子。

    钟乐山:……

    哪里配得上?刑将军要是能看得上他妹子,那早就娶亲了,不知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塞进将军府,那是眼巴巴的,可如今刑鸿泽二十七岁还未成家,二十二岁的钟乐山都算大龄男子了。

    有不少成家早的,孩子都满地跑,叫他叔叔了,二十七,若早成家,生个儿子都快娶妻了。

    现在看来,都怪当年那个折磨他们将军的那个可恶女人,长得竟然跟天仙一样,惹人心生怜爱,怪不得将军一直没娶妻,这么一个惊艳绝纶的人儿早早遇到了,那其它女人,再看岂不是都是稻草。

    根本入不了眼了。

    哪怕那个女人,是个恶毒的。

    钟乐山一边想着,盼着将军惩罚完了,能赏给他做媳妇儿。

    一边又想,那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他恨得咬牙切齿要报仇,对此念念不忘,前段时间路上遇到一伙劫道,顺便出手斩杀后发现被劫车内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当年得罪了他的那该死的仇人。

    在他看来,小心眼的将军,为了报当年之仇,罚这个娇儿,真是连军务都忙得觉都不睡的连夜处理完。

    昨日去领人的时候,将军还一脸要对方血债血偿的样子,今日竟然把人背下了山了。

    唉,恐怕这娇滴滴的人是轮不到他了。

    连嘴里的混沌都不香了。

    他烦道:“我那个同僚,他不一样,他……绝不会娶我妹子的,死心吧。”本来想着别伤了妹子的心,今天看这样子,不把话说明白了,他家里人是听不懂的。

    别觉得自己儿子升了个从九品官儿,在村里人人奉承他们,他们就觉得自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外人就都得高看他们一头。

    他要是个将军,或许会,他只是一个从九品小武官而已……

    “你是说,他家里不一般?那更应该给你绿儿妹子说合说合,你三弟明年就要参加乡试,若中了进士,进士的妹妹如何配不上你那同僚。”那老丈哼声。

    若真是家中不凡,又怎么会和儿子都是九品官儿,不过是比他们农家好一些,绿儿清清白白女儿家,如何配不上,他觉得很配。

    老二带回来的同僚一表人才,出手大方,还给家里租房的银两,送了老大儿女一对金锁,送了老三上品的松烟墨与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澄心纸。

    给家里的女眷买了几匹上好的绸料,出手之大方,怪不得钟家一家子都看上了,听说要住几天钟家后面的老宅,钟家人还特意去打扫一番,只是那老宅,几年不住,着实有些破旧,不暖和,一家人几番邀请到那位刑官人到新宅住,人家没有来。

    钟乐山不想开口,他不知道他就几年没见的家人,怎么就被这村子里的人捧得这么高了?说不定他就算说出那位大人的真实身份,他家人还觉得是机会,机不可失,也不会觉得配不上,真是膨胀、是妄想。

    待碰壁,自然就知道好歹,他不言,大口吃起馄饨,喝起汤来,任这些人说出花来,也不吭声。

    一家人都帮着钟绿兰攀高枝儿。

    嫂子还盛了一大海碗馄饨让她给老宅那边送过去。

    这小姑子看上人家了,全家人都看出来了,那见了人一脸羞答答的样子,大嫂嫁进钟家的时候,他家还住在老宅,穷着呢,这小姑子什么苦都吃,什么活都干,现在钟家好了,天天就是一身金贵样儿了,也就饭点会搭把手,家里其它的一概不管,只每天绣个花,缝个鞋。

    早点嫁出去也好。

    钟绿兰对二兄不说话,似乎不同意说合她和他同僚这门亲时,就心中一紧,想着对方那样子,笔直的身段,英武的脸盘,全身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全身上下一举一动,都隐隐有股王者之风。

    真真的勇武矫健,往那一站,极是非凡,一看就是个能保护自己妻儿照顾好家宅的好男儿。

    比那病怏怏的富户之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她一眼就心悦了。

    她手里拿着帕子,接过了嫂了递过来的馄饨汤碗,“今儿个立冬,正是吃馄饨的时候,你送一碗过去……”接触一下,农家也不讲究那些不见外男的礼仪,真要遇到合心仪的男人,自然是要说两句话儿才好。

    也许对方就看上他们家的小姑子呢,出手那么大方的男子,可是给了她两孩儿每人一个小金锁,都被她藏好了。

    要是真能结亲,真是便宜她们家小姑子了,希望她也能沾上光。

    她瞧见了,结了婚的和没结婚的,看男人角度是不一样的,那男子,可是生的龙章凤姿鼻梁挺拔,面色甚是威严,白天是好男人,晚上也是个好男人!

    嫂子冲着小姑子,意味深长地一笑,能不能把握就看她家小姑子有没有这个命了。

    ……

    花露被拽进房里,周围都是陌生的东西,很简陋,她就顺势扑到他后背,抱着他的腰,在后面左摆右摆地撒娇,就跟个无忧无虑的小女童一样,再恶劣的条件,有男主,他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花露是抱着这样的欢喜的心态,跟男主闹着玩,还“咯咯”笑了两声,说了一句:“官人,我饿了。”

    这一路上走了很久,那点榛子野果早就消化了。

    刑鸿泽沉着脸,扒开了缠在他腰间的手,回过了身,低头瞪了她一眼,见她仰着小脸,因为不让抱着了,不开心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脸色,慢慢嘟着脸蛋,那红唇也撅了起来,一边撅还对着他轻扭晃着身子。

    就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还是那种让人操心要人哄的。

    “别动。”

    刑鸿泽阻止了她晃动,伸手解着她腰间捆的绳子,花露就乖乖站在那儿任他解,手还不老实地放在他手臂上,还捏一捏,晃一晃,一句话不说,就用动作在撒娇,似对他在说饿……

    饿?

    饿就对了!

    以后不但会饿,还会劳累,还会全身痛,还会哭,还会……

    刑鸿泽脑中想着,以往他偶尔想起来,心底都会有着复仇的快感,可是今天……

    但他也会把复仇进行到底。

    先挨饿吧!

    他解开了绳子,“我出去一下,你在屋子里老实待着。”来到这个村子,他并不担心她会跑,这里布了他的眼线。

    钟绿兰端着一大碗馄饨来的时候,就看到老宅屋子里多了一个女人。

    穿着倒是破烂。

    但是花容月貌,她一进来,那回身的身段,她一个女人见了都舍不得移开眼睛,又看了她身上好几眼,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穿着破衣烂衫,居然也觉得好美,破衣服都让她穿出绝美了。

    她怔过之后,警惕地看着花露,“刑官人呢?你是谁?”

    花露一回身,看到一个容貌似小家碧玉的女人,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上好的细棉,精心缝制,腰带也做得很好看,这个世界无论男女,腰带都很精美,哪怕一身白,腰带也必要绣些花样,或镶嵌宝石。

    刑官人……

    花露不认识这个女人,也没理她,继续在房子里四处看。

    就三间小破房,大门一进来是堂厅,东厢一间,西厢一间。

    “喂,问你话呢!”那女人有丝颐指气使,这是她家的老宅,自然要问话。

    花露看了她一眼。

    “你问我吗?”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问你问谁?”那女人微抬着下巴,看着这个美人。

    钟绿兰盯着她,心中有了一丝危机感,她二哥说过,那刑官人会带回来个人,不会就是这个女人吧?

    花露哼了一声。

    “不知道!”

    不过,在看到了她手上端的大碗时,里面好像有馄饨,好大一碗,汤汤水水,上面还有葱花,估计还滴了胡麻油,就是芝麻油,好香。

    “你拿着什么啊?”花露饿了,刚才还去厨房看了看,很古早的厨房,冷锅冷灶,别说是吃的,就是一把米都没有。

    此时见到吃的,她立马热情了点,笑着对钟绿兰说:“原来你问的刑官人,他刚才出去了,对了你这个,老端着不太好吧,汤别撒出来,放下吧,放这桌上,来来,这边。”她前后反差有点大。

    钟绿兰还看到花露眼睛盯着碗里白胖胖的馄饨看。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这是给刑官人吃的!”钟绿兰确实拿着手累,走了过去,将碗放在了桌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手指。

    刚说完,刑鸿泽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面袋,另一只手抱了一些菘菜蔬果。

    一见到他,花露就高兴了,小腿跑得飞快,立即向他奔过去,因为她看到袋子里有蘑菇,还有几颗果子。

    “不是饿了吗?做饭,不会做,或做不好,你今天就别吃了。”刑鸿泽冷冷地道。

    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让她尝尝做厨娘的滋味!

    本来以为这位没做过饭的千金大小姐,会发脾气,会跟他闹,哪怕她再像之前好样坐地上耍赖打滚,他也不会动摇,到时候他就有理由责罚她了。

    结果,花露满脸高兴地仰着水嫩如珍珠光泽的小脸,“嗯”了一声,点头,欢快地说:“好啊,我最会做吃的了。”

    回来的路上,刑鸿泽还做了一番怎么斥责她的言语,结果,一句也没用上,反而让她把他拉倒了厨房,把米面放到柜子里。

    刑鸿泽拿来的东西估计是在附近人家买来的,还有一小袋盐,一罐油,五香料,胡椒。

    钟绿兰愣在原地,没想到两个人那么亲昵,他们什么关系啊。

    为何刑官人被那女子一拉就跟着走啊,为何还能如此亲密的碰触,那女子还抓着他手臂不放。

    但钟绿兰有几分城府,她跟着走进厨房,叫了声:“刑官人。”

    刑鸿泽看到她了,冲她点点头,“什么事?”

    “今日初冬,按阴淮的习俗,要吃馄饨,家父让我送来一碗给刑官人尝尝鲜。”钟绿兰十分有礼,保持了几步远,颇有男女大防的样子,好似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就算来送东西也并不随便。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钟家的意思,要真是顾及男女大防,就不会让自己女儿家一个人送来一碗馄饨了,钟绿兰的作派,反而让人觉得好笑,这是既要当,又要立。

    “放那吧,多谢钟小娘子。”刑鸿泽对花露从来没有这样有礼过,他都是想拉就拉,想拽就拽,根本没有男女大防,花露更是想爬他后背就爬,想窝在他怀里就窝,她没有觉得不妥,他亦没有,只觉得天生就好似该这样,她天生就是他的。

    但对着钟绿兰,他礼节到位,颇有距离感地远远施了一礼。

    花露正拿着那根火折子,不知道怎么用,然后就听到那一声,钟小娘子。

    她:……

    她在他背后吐了舌头,小娘子,呕……

    刑鸿泽立即回头。

    花露变脸极快,哪怕被他看到了表情,也立即一脸纯真地问他,“这个东西怎么用啊?我不会。”然后她捏着嗓子也学那钟绿兰的腔调,柔柔地一句:“官人,你教教我……”

    然后她又转换成刑鸿泽的腔调,小声用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花小娘子……”

    刑鸿泽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取过她手里的火折子,一拔开了塞子,对着吹了口气,里面着出了小火苗,要灭掉火苗就把塞子塞回去。

    钟绿兰看到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花露的小脑袋都靠在刑官人的身边看,都挨上了,刑官人也没有躲,她手扯了扯帕子,半天后,强笑地走上前,柔声道:“厨房做些吃食,我也会些,我来帮助这位小娘子吧?”

    把他们分开才是正经。

    刑鸿泽一想,听钟乐山说过,他妹妹厨艺不错,倒是可让这无知小儿自惭形秽,到时做得不好吃,他可羞辱一番,就如同这黄口小儿缠着他要他刀刻一只马儿,他花了一夜时间刻出精美的马儿,她却扔进了火盆里,说那马儿像驴子,丑陋地让她吃不下果子。

    他也要让她也尝尝这等被人羞辱的滋味。

    “也好,你只告诉她怎么做,不必帮手。”他目光冷厉地让开了位置,走出了厨房。

    花露从袋子里取了一只蘑菇,口水都要落下来了,她最喜欢啊蘑菇,那她就做个酱菇吧,她以前是懒,但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会惊艳所有人。

    灶台有缸,缸里有清水,她清洗了蘑菇和几样青菜后,一回头,看到钟绿兰站在那儿。

    花露问她,“这个灶火怎么烧啊?”

    钟绿兰果真不搭把手,只站在那高傲且冷淡地告诉她怎么点火,怎么烧。

    心里暗嘲:连烧火都不会,估计做出来的食物让人难以下咽。

    一会儿她要问自己怎么做,她必不会全部告诉她的,只看她笑话即可。

    谁知,花露一开始不熟悉,待每一样了解熟悉后,上手起来,如行云流水。

    食物,有人是为了饱腹,有人做起来是艺术。

    而花露,做东西,是带着赤诚和对食材的感恩之心,在她心中,滋养我身体,能让我活下去的食物,犹如生养我的父母,对我有恩,我以恩情爱意待之,它必会回报我一口感天动地的美食。

    美食中,还加入了一丝白玉蜂桨膏。

    她揉了面,在面中也加入了玉蜂桨,然后蒸了一锅小馒头。

    不久,厨房就传来了浓郁的饭香味。

    一小叠酱香蘑菇,黑黑的皮子,白白瓤,咬一口比肉香。

    翡翠彩蔬卷,好几样蔬菜,用蒸得透明的菘菜叶子薄薄卷上一层,露出里面几种颜色的内馅,菜叶以蜜调之,每一个上面还被她放了一朵小白花,又可爱又精致,十分清新可爱,排在粗陶盘里,别有一番童趣。

    还有一道麻仁卤香菇,都是她爱吃的蘑菇。

    还做了一道蔬菜丸子汤,清汤里再撒点绿色葱花。

    又给男主做了一道他喜欢吃的肉食,小炒腊肉,油滋滋地出了锅。

    花露轻轻松松,过程中一边做,还一边以试菜为由,吃饱肚。

    看着她吃,看着她将一个馒头慢慢撕开,里面……那面筋,香得啊。

    旁边的钟绿兰由开始的不屑,到后面的震惊,再到闻到香味后,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那小馒头,一个只有拳大小,为何蒸出来,如此的白?

    因为加了白玉仙蜜。

    为何如此的香。

    因为有仙蜜。

    为何面皮看着如此油滋发亮,像裹了糖?

    因为加了仙蜜,这叫仙蜜馒头。

    同样是蒸馒头,这馒头又松又软,还发亮,想让人拿起一个吃。

    “这馒头……”她想讨一个。

    “不可以!这是我们家的!”

    之前混沌都不给花露吃,花露当然不会给她吃了,这里面可是掺了仙蜜,她谁也不给吃,只有她和男主才能吃:“本来蒸得就少,你吃了,我们家官人不够吃怎么办?”

    正不知那娇气恶毒的女人把厨房糟践成什么样子的刑鸿泽,忍不住走到了厨房门口,就听到她娇滴滴地那一声:“……我们家官人……”

    脸上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狠劲,就掉了七八分。

    他站了一会儿,果然骨子里跋扈自私的女人,他哼了一声,走了进去,闻到香味,也是微微一愣,见花露正护食一样,护着她做的吃的,不让别人碰的样子。

    刑鸿泽走了过去,掐着她腰就将她拎到一边,拿出了一只大海碗,往里面拣了几个小馒头,那小馒头个个俊得呢。

    白胖胖,胖嘟嘟的,一个个就像胖小子。

    他往里拣的时候,看到被他拎到一边的花露急得眼晴含了泪珠,他心中也有一丝不舍,但很快一狠心,拣了五个放进海碗里。

    “礼尚往来,替我谢谢令尊好意,我心领,但不适合。”他这话也是话里有话,礼尚往来互不相欠,这是态度,谢谢你爹的好意,我心领,但不适合。

    这话既可以说是对馄饨说的,不合适老往这边送吃的,也可以指着钟绿兰说话,心领,不娶。

    语言的艺术,就在于一语双关。

    说的人意指,听得人肚明。

    钟绿兰如何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脸都白了,拿着碗走出老宅的时候,她不甘心地回头,从门口能看到,厨房开着的门里,那高大英武的男子,正把一个趴在他怀里哭的女子,抱在怀里哄。

    虽然手还有点僵硬,但脸上不自知地明显露出了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但嘴里却不肯认输般的硬绑绑地说:“哭什么了?拿你几个馒头送人怎么了,你的就是宝贝吗?你本来就是我花十五文钱买来的奴……”好像在告诉自己,他这样对待她,是对的!

    那女人……到底是谁?

    钟绿兰看了半天,拿着馒头回到大宅,大嫂和公婆还有两个孩童都在房间里,她一过来就闻到了馒头的香味。

    太香了,那面香带着蜜糖,气味诱人。

    “哪来的馒头?”钟母问。

    得知是刑鸿泽的回礼,钟父面色开怀:“你二兄的同僚,是个知礼的。”

    虽然只是馄饨馒头间的来往,但由小见大,品性如何,自是小事可见。

    “这馒头好香啊!好吃!”

    两孩童吃得欢,大嫂也撕了一块,真是面香中带甜,甜中如蜜,蜜中有甘,甘而不腻,吃完回味悠悠,只觉得是平生吃过最好最香甜的馒头,说不上来的滋味。

    五个馒头一会工夫一扫而空。

    “这馒头蒸得可真好,这是刑小官人蒸的?”钟母夸赞了一声。

    钟绿兰脸色一直没缓过来,现在却是回复了点理智,她不会将刑鸿泽原话告诉家里人,对方当面拒绝了自己,实在太丢人了,她心有不甘。

    她绝不会让家人知道她如此丢脸,直接被人当面婉拒的事儿。

    只是心口一路回来,又羞又恨,如热水翻滚。

    “是他买的奴隶做的。”说完她就出了门。

    两个孩童吵着:“我还要吃馒头!”

    “我要吃,我要!”

    身后传来钟父的声音:“……晚上再让绿儿送点东西过去,再换点这样的馒头来,想必不会拒绝……”

    ……

    晚时,钟绿兰再次送东西过去的时候,见到了无精打采的花露,她放下东西冷声对她说了一句:“你以为刑官人喜欢你吗?你不知道吧?你早就得罪了刑官人,你是被他买回来折磨的仇人。”

    花露:“你说什么?”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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