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凤起国旧皇宫的原址上,重新盖起了簇新的宫殿。错落有致的殿宇,在秋日融融的映照下,散发出灼人的精光来。
佟嫣然坐在龙案前批奏折,而奶娘与梅晴,正在偏殿逗着摇篮中的小王子。小王子已有五个月大了,生得天方地圆,一派峥嵘。
“月初便说要师回朝了,也不知豪叔他们什么时候回国。”梅晴走到门口,望着四方天空上飞过的一群归雁,喃喃地说。
奶娘抿嘴一笑:“你怕不是盼豪叔他们吧?”
梅晴脸一红,垂下头去。
奶娘便抱起小王子走过来:“走,咱们去问问君上,省得你在这里愁眉深锁。”
“奶娘!”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七王爷一表人才,又极富正义感,他是天底下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你惦记着他,实属正常。呵呵,我若是年轻几岁,说不定心中也会有他呢七王爷这回可是帮了大忙了。若没有乾元国的无私帮助,咱们打下龙翔国还得费些时间呢。”
梅晴越发的不好意思了,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朝正殿方向走去。
进入清政殿。
“君上,您都批了一日的奏折了,快歇歇罢,小王子也想念您哩。”奶娘将小王子抱过去。
佟嫣然抬起头。
一年的时间,并不长,可佟嫣然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青涩已渐渐地退去,她越来越有主见,也越来越有城府,也越来越老成。管理起一个国家来,恩威并施,广施仁政,让凤起国的百姓很快便接受了这位女君主。
佟嫣然歉意地笑了笑:“你们在边上等朕一会,朕还有几道奏折未看阅。”
好吧,君主的旨意,无人敢不遵。
奶娘抱着小王子,与梅晴走到大殿的一角,指着那件件专属皇宫的摆设,一样一样地教给小王子。
而小王子,则好象听得懂似的,两眼乌黑地看着奶娘。
“啊!”
龙案前传来一声惊叫震天动地,吓得奶娘与梅晴差点丢了魂。
“君上,发生啥事了?”
佟嫣然猛地站起来,手里拿着一纸奏折,瞬间泪流满面:“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
奶娘与梅晴莫名其妙:“谁还活着啊?”
“南宫申,武王爷,他还活着!”
什么?
一年前便死了的人,还能活着?
佟嫣然指着重奏折,呜咽道:“豪叔在奏折里说,当时,南宫申是假死,是司马逸将他易成死人的模样,鲁正又给他服下假死的药丸,这才骗过了佟行天与众人!事后,他暗中联络热衷和平的大臣,变卖家产,资助凤起国与乾元国的仁义之师,这才使我们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打败了乾元国!”
奶娘不解,“只是,武王爷为何要装死人?”
梅晴冰雪聪明,替回道:“武王爷是为了君上能保住印信!否则,一个月期限一到,而武王殿下又活着,咱们的君上是人中君子,她定不肯违背约定,定会将印信交出换回武王殿下。”
哦。
佟嫣然点了点头,泪光闪闪:“正因为他的假死,不仅保住了朕的印信,更激发了朕的愤怒。若是没有这一出,朕一时还下不了攻打龙翔国的决心呢。”
“君上,武王殿下真是好人,他真值得君上如此敬爱。”奶娘笑意盎然,连声道:“这下好了,这下全妥了,就等敬仁诚他们班师回朝,带回武王爷,君上一家便可团聚了。臣妾想,待武王殿下瞧见到小王子,他不定有多开心呢。”
佟嫣然扬了扬奏折,脸上的表情略有变化,似乎有些遗憾:“我们的大军攻进龙翔国的皇宫后,佟行天自觉穷途末路,便在勤政殿自尽而亡。我们的人无意于他国的政权,只是为了雪耻报仇。端敬太后便站出来收拾残局,力推武王爷执掌天下。武王爷推卸不了,只得于前日登基……”
“武王殿下当了龙翔国的皇上?”奶娘惊诧之余,又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武王爷是个秉性纯良又是极有管理才能之贤人。由他统治新的龙翔国,龙翔国的百姓算是有福了。”
“饱经战火的百姓,是得休养生息了。可是……”佟嫣然皱着柳眉,将奏折扔回到龙案上。
奶娘与梅晴便明白君上为何不悦了。
夫妻两个,各为一国之君。彼此不能相聚在一起,这算什么夫妻?
“这……真有些难办,”奶娘恂恂地说:“要不然,请武王殿下辞去皇位,来到凤起国与君上团聚?”
佟嫣然摇了摇头,冠冕上的珠串,不住地甩打在她光洁的前额。
南宫申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尽管,奶娘的这个提议,南宫申很可能会如此照办。他深爱着她,为了她,连命都肯舍,还会在乎他从来就不在意的皇位么?
他越是这样,她便越不能这样做,便越要替他着想啊。
“君上,前方六百里急报!”
一内侍急急地冲进大殿。
佟嫣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接过急报。
刚看了两眼,佟嫣然便笑了,笑过之后,便满眼又是泪水。
“君上,君上!”奶娘与梅晴着急万分,不知前方又出啥事了。
“南宫申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说,待他将纷乱的政事稍理出一些头绪便来看望朕和小王子!”佟嫣然从奶娘的手中接过小王子,吻着如水豆腐一样娇嫩的脸蛋,炙热的泪,一滴滴地滴下来,滴在孩子的脸上,她又笑又流着泪道:“皇儿,你父皇要来看你了,要来看我们了,你高兴吗,开心吗?”
小王子似乎听懂了,他笑了,挥起小手,依依呀呀地叫了起来。
激动的情绪好不容易退潮,佟嫣然突然做出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决定!
“梅晴,你快去准备一下,待大军班师回朝,我们便去龙翔国!”
“这……”
“别这啊哪的,他既能来看朕,朕也能去看他。他刚登上皇位,日理万机,有多少事等着他处置?哪一时离得开人?反观我们凤起国,经过一年的建设,已初具规模,朕既便不在清政殿,有敬仕诚、弘永长老等一大批爱国忠心的老臣坐镇,国家这架机器,依然会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朕的心意已决,你们就准备去罢。”
“遵旨!”
一个月后。
龙翔国,勤政殿。
南宫申正伏案批阅奏章,双眼已泛红,守在御案前一侧的太监乔安,心疼地端来一盅温适可口的茶,悄悄地放到龙案上,悄声劝道:“皇上,您已二日二夜未合眼了,是个铁打的人也抗不住啊。听老奴一句劝罢,先回寝殿歇息会。”
南宫申头也不抬,用御笔指了指如山般堆积的奏折:“朕也想歇息,可它们不许啊。”
唉。
正说着,奏事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老远便跌跪了下去,喜气洋洋地喊道:“回禀皇上,来人了,凤起国来人了!”
凤起国来人了?
南宫申略略蹙眉,自打豪叔他们回国后,时不时有消息过来……这也值得太监如此兴奋?
乔安便走过去,压低声音责怪道:“你越发会办事了!”
“皇上,不是别人,是主子们啊……”回事太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称客人,慌乱中口称主子。
称主子总没错。
“到底是谁?”
“武王爷,看看我们是谁?”
南宫申定晴一看,只见,几个女子缓缓地走进大殿来。为首的,她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面目。可她的身姿,她走路的姿式,还有,她的声音……
南宫申狂喜,猛地站起来,“娘子,娘子,是你么?”
蒙面女子慢慢地卷起面纱,露出鲜花般的笑容:“相公,是我,是我佟嫣然!”
南宫申顾不得眼前有这么多眼睛瞧着,朝佟嫣然扑了过去,紧紧地将日思夜想的可人儿抱在怀中,泪水潸然而下:“娘子,我没做梦吧,没做梦吧?”
见状,身后的奶娘朝同样很是激动的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忙领人退了下去。
“没做梦,”佟嫣然伸手在南宫申的脸上轻轻地捏了一把:“疼吗?”
“疼……不疼……”南宫申太高兴了,高兴的语无伦次了。
“武王殿下,这是您与君上的亲生孩子!”
奶娘将小王子抱给南宫申。
南宫申扭过身子,一个粉嘟嘟可爱之极的小娃娃便在眼前。
他伸过手去又缩回来,有些不知所措:“这……这真是我们的孩儿么?”
“自然是的。”
南宫申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望着孩子如毛葡萄般的黑眼睛,泪水,再次溢了出来,滴在了孩子的小脸蛋上。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终于聚首在煌煌的皇宫里。
奶娘将小王子抱走后,偌大的清政殿只剩下这对于从战火中走过来的恩爱夫妻了。
“娘子,这回回来,你不走了吧?”
“不走了,不走了。”
“那你的凤起国怎么办?”
佟嫣然从腰间取下杏黄色的香袋,从里头取出皇帝印信:“我在这里同样可以管理凤起国啊。豪叔他们最后也理解,也支持我的这个决定,让我们的龙翔国与凤起国,和睦相处,共同发展,互不侵犯,龙凤呈祥,共飞于蓝天之下!”
“好主意!”
小俩口手拉手地往寝宫走,宫女与太监纷纷跪下。
在皇后寝宫前走过时,佟嫣然想起了自家的嫂子,便问:“我的皇嫂呢?佟行天死了,你不会为难她吧?”
“哪敢啊,嫂嫂已移居宫外的一所民居,我又拨了许多的宫女太监去服侍她。你放心,她好好的。等你安定下来,就可以去看她。”
“嗯,我会时常去看她的。她是好人,也是个苦命的人。对了,我三姐姐呢?”
南宫申微微一笑,笑得很是深情:“她呀,已随司马逸去了乾元国。看司马逸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转暖。”
佟嫣然便哼了一声:“他司马逸若敢欺负我三姐姐,我定找他算账!”
“提到司马逸,我倒是有件事要与娘子商量。”
“说!”
“司马逸与七王爷率军回到乾元国后,却迟迟不见他登上皇位的消息。昨日才知道,司马逸觉得,他身为儿子,哪能逼父亲退位呢?所以,这事一直搁浅在那。”
佟嫣然仰头看着南宫申,笑问:“你想帮他个忙?”
“对呀,来而不往非礼也。司马逸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岂能坐视不管?”
“你是想用我们两国的武力去逼迫老皇帝下台?然后扶持司马逸登上皇位?”
“正是。”
佟嫣然便撇了撇唇角,“我赞同,那个老家伙,昏庸无道,宠幸屠氏,根本就不配为人君!”
提起屠氏,佟嫣然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屠氏来:“那个老巫婆呢?”
“死了。”
“如何死的?”
“被襄王府的下人如法炮制,剥皮制成了人皮草人!”
佟嫣然感到一阵的毛骨悚然,但心中大快!“活该!从前她剥别人的皮,今天,被他人剥了皮!真是报应!佟媚然呢?”
“她被抓住后,卖入了妓院,如今成了官妓!”
好好好,坏人一个个受到了惩罚,好人都有一个好结局!
金灿灿的阳光,泼洒下来,落满了他俩的全身。红彤彤的山茶花,如火如荼地绽放着,映红了他俩幸福的笑脸。他们就这样手拉手地行走在融融的阳光下,让笑声在巍峨庄严的宫宇中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