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舀起第二口粥,塞进柳双双嘴里。
“我向她保证过,一定会让你吃饭……你可别让我没办法交差!”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世勋的语气轻柔至极,仿佛在哄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一般。
柳双双的心彻底塌陷了,此时此刻,她已经哭不出来,飘荡的思绪也没个着陆点,只能乖乖地照着秦世勋的话做。
很快,一碗粥便全都喂下肚,秦世勋趁势又夹了几个珍珠丸子,却被柳双双摇头拒绝。
“我……真的不想吃了!”
“那好吧!”秦世勋没有勉强,放下碗筷,“时间不早了,先去洗个澡,早点儿睡吧!”
柳双双机械般地点点头,静静地脱下外套,走进浴室才发现,浴袍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
她深吸口气,裙去自己的衣裳,最后才打开花洒,任由激昂的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水流的冲击力又让她想起在水中挣扎的一幕,一闭眼,全是徐杨被扎进钢尖的瞬间。
柳双双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绪再次翻涌了上来,她拼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混合着水花顺流而下。
尽管她已经很克制,可是夹杂在水流中的呜咽声还是让站在门外等候的秦世勋抓个正着。
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微微蹙眉,双拳握得紧紧,眸底的那丝心疼毫无保留地绽放在脸上。
陪伴,是目前他唯一能为柳双双做的事情。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柳双双终于稳定住情绪,换好浴袍走了出来。
她思绪恍惚地直接爬上床,盖好被子,沉默不语。
秦世勋跨进浴室,将她遗留的东西收拾好,这才转身来到床边,注视着一直瞪着眼的柳双双。
“怎么,不想睡吗?”秦世勋轻抚她秀发。
没有回应。
柳双双就这么呆滞地望着墙角,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时间越沉淀,她的心情也越发糟糕。
脑子里总是会回想起事情发生的各种片断,她明明可以有其他的选择,诸如让陈阿标入关之后再采取反抗行动,或者一开始就不配合,不给他们渡船的机会。
也许这样,徐杨就不会死……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每每回忆起徐杨躺在殓尸房的情景,她的心就会刺痛一下。
她亏欠了徐杨一条命,亲手掠夺了安千夏唾手可得的幸福……这一切,该如何弥补?
柳双双身体微颤,背对着秦世勋无声地流泪。
秦世勋轻叹口气,从身后环抱住柳双双,在她耳垂上留下重重一吻。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世勋温暖的胸膛让柳双双稍稍踏实了些,她情不自禁向他靠拢,将自己的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
时间再次静默,彼此都没再说话,只能听见两人一高一低的呼吸声。
这一夜,柳双双没有入眠,而秦世勋,也以这次的姿态守了她整整一夜。
翌日天一亮,柳双双就像回了魂似的,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秦世勋。
秦世勋整个晚上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全身早已麻木,冷不丁被柳双双推了一下,身体就像触电般,疼得快麻木。
他深吸口气,强行压下痛楚,抬头望向柳双双,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得去看看千夏!”柳双双像只受惊的小猫,语无伦次地说道。
说完,她便慌慌张张地起床去换衣服。
估计是恍惚的原故,她忘了屋里还有秦世勋的存在,竟然直接脱下了浴袍。
秦世勋及时闭上了眼,转身背对柳双双。
在这种时候占人便宜,可不是君子所为。
柳双双机械般地换好衣服,拎起包就往外走。
可没等两步,又顿了下来,刚刚燃起一丝光亮的眼眸又黯淡下来。
秦世勋不语,快步走进浴室,拿起干净的毛巾,用热水浸湿,回身来到柳双双面前,动作轻柔地给她擦了擦脸。
柳双双微微一怔,没有反抗。
帮她擦完脸,秦世勋又拿起梳子,将她繁杂的乱发理顺,自己则以极快的速度洗漱完,这才揽住柳双双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柳双双迟疑了下,用力摇了摇头:“我……怕!”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极度矛盾的。
她渴望见到安千夏,将徐杨最后的心声传送给她,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听到这话,秦世勋轻叹口气,和柳双双十指相扣。
“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像是给她吃了定心丸,柳双双深吸口气,终于迈出步伐。
医院里,殓尸房外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热闹,只有徐杨生前的几个手下守在那里。
见到柳双双过来,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们的情绪都很低落,特别是光头,双眼已经肿成一条线。
“千夏呢?”柳双双强作镇定地问道。
“嫂子在酒店里休息!”光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徐杨……他什么时候出殡?”柳双双喉咙下意识有些哽咽。
“明天一早!”另外一人轻声回答。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秦世勋一脸凝重地问。
光头摇了摇头:“队里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局上的通知今天就会下达,会以烈士的身份安葬老大……”说到这儿,这个堂堂七尺的魁梧男儿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呜呜呜……都怪我,脑子怎么就抽了,非得去碰闸口开关……”
其余人都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柳双双心里酸酸的,她的心情何尝不是这样?说到底,她才是导致徐杨死亡的罪魁祸首……
“别哭了,嫂子来了!”
这时,不知道谁喊出这么一句,光头很快擦干眼泪,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柳双双心里微颤,尽管有些害怕,可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来。
安千夏在父母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缓步来到柳双双面前。
她似乎也是一夜未睡,眼袋肿如核桃,脸色像纸般苍白。
安千夏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柳双双,眼神里却有种蚀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