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病就病了彻底, 高烧反反复复。隔了一周才慢慢退了,又开始两个老板两份工线上线下每日每夜的生活。
楼下的茶馆老太太送了一只鸭子一只鸡上来。李维多边在水池边杀鸭子,边和许尽忱谈判离职事项:
“……你又不缺我一个员工,我再说一遍,我是正常离职, 不是违规操作。”
她耳朵边夹着电话, 脚踩住鸭翅膀,一刀砍掉鸭脖子。
旁边鸡被绑着脚,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临时被叫来打扫花园的雇佣兵保镖大叔被晾在一旁, 看神情,似乎对胆敢在小主人花园里杀鸭子这件事非常畏惧,而且非常想抢过她的刀, 可又不敢, 只好畏畏缩缩站在一边。
“不,维多。”
另一头,许尽忱接过法务手里对李维多劳工合同的分析, 微微笑了:
“我才想起来, 你当年和我签的不是常规模板,而是定期合同,合同期内违约有责任的那种。”
“不可能, 我看得很清楚。”
“你签订合约的时候,是不是中途出去过一次?”
“……”
李维多隐隐想起, 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事。
她给许尽忱工作的前两年, 都是没有合同的。第三年, 许尽忱第一次大规模招人,所有员工都挤在人力资源部,所有合同都是一个模板。当时她既要签自己的合同,又要指导那些新人,中途好像是被叫出去过一次。
她压根没认真看自己签的那封——反正都是一样的。
然后她的合同就被许尽忱收走了,因为怕她“丢三落四”。
可上天作证,他不是故意偷换合同,那真是临时起意,只是单纯不满她的合同居然和别人一样……常规的劳工合同怎么配得上他们的关系?
以至于多年后,连许尽忱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李维多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七八个法务战战兢兢地立在宽大 boss 桌背后,看着自家老板终于乌云散开,甚至难得好心情地坐在旋转椅上转了一个圈,互相窥视了一眼,不禁微微舒了一口气。
许尽忱走到窗边,看向一望无际的上海屋顶,摘下金边眼镜,微微笑了:
“出其不意,有备无患,维多,这就是我创业成功的秘诀。”
……
陈利亚刚走到花园,就看到他暴躁的小女友不知被谁得罪了,“啪”地把手机扔到两米外的草丛里,惊得牛顿一个激灵跳起来,一旁母鸡咯咯咯扑扇起翅膀,窜到他脚下。
陈利亚:“……”
一时鸡飞狗跳,场面十分尴尬。
李维多抬起头看见他来了,立刻换了一副神情,手里菜刀还滴着血,就扑进他怀里,委屈巴巴地抱住他的腰。
陈利亚:“……”
一旁惊呆了的保镖大叔:“……”(`Д)!!
上一个胆敢把血滴在他小主人鞋子上的人,现在在哪?四肢健全吗?活得还好吗?
能这么满身鸭毛还一脸血抱住他小主人的人……果然少夫人才是真勇士。
眼看着小主人已经微微抬起手臂,保镖大叔捂住眼睛,以为小主人下一秒就要克制不住把人从花园里扔出去、爱情的花骨朵即刻凋零的时候……
陈利亚手轻轻放在她脖子上,顺了顺她的长发:
“谁又惹到了你?”
二次被刷新人生观的保镖:“……”(`Д)!!
“我另一个领导。”
李维多在他怀里蹭了蹭,动作熟练得根本不像刚从A.V里掌握这个技能:
“你们做领导的人,都这么讨人厌的吗?”
“……”
陈利亚膝盖上中了一枪,叹了一口气:
“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不用。”
李维多从他怀里抬起头,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顺手把手心里的鸭子血蹭到他衣服上:
“这样就很好。”
“……”
他下楼不过一分钟,就已经一身鸭粪味道,这放在以前简直不可想象。
如果两个月前有人告诉他,未来一天,他居然能容忍自己花园里到处是血和鸡毛,不仅没有把对方挂东方明珠塔尖感受一下太平洋环流带来的龙卷风,甚至还不舍得把这个作乱的小混账从怀里放开,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或者是自己疯了。
陈利亚把她抱起来,放在水池上吻了一会儿,松开,低头看见水池上卧着半只死不瞑目的鸭头。
陈利亚:“……今天晚上又吃鸭子精?”
“这个不是鸭子精,这个是鸭子。”
李维多认真道:
“上一次吃的那只,才是鸭子精。”
“……”
陈利亚盯着那半只鸭子看了几秒,实在无法从这只鸭子和那只鸭子身上看出区别:
”是什么让它的等级发生了变化?”
“气质。”
李维多捡起那只鸭头:
“这只鸭子的脸上没有那种成精的气质,上一只鸭子就不一样,还是双眼皮,很有气质。”
“……”
陈利亚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小心听见了什么他逻辑范围之外的事。
说话间,李维多爬起来站在水池上,下巴蹭着他,亲昵得像只特别喜欢主人的小花猫。他只觉得心脏都被她柔软的动作击中,脚下土地都软下去,手心都酥酥麻麻,好像皮肤要融化。
他再度抱起她,刚要吻下去,就听李维多仿佛不经意般道:
“对了,王元那个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很开心的样子:
“我可以去旁观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我的朋友?你密码破开了吗?”
“……”
陈利亚放下她,表情变得冷淡:
“现在还不行。”
李维多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很失望似的,手指玩他的衣领,把扣子解开又系上:
“那我下午可以回一趟公司吗?”
陈利亚把她抱在腿上,两人坐在花园石头水池上:
“回去处理合同的事?”
“差不多。”
李维多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会想念我吗?”
“或许。”
“只是或许?”
“嗯,只是或许。”
陈利亚把她抱起来,树影里,弯腰给她穿上鞋:
“但要是你下班能早点回家,李可可,我就试着想一想你。”
……
下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丝细如牛毛,像春天一样沾衣不湿。李维多没打伞,回到许尽忱公司的时候,头发微微带着潮气。
漂亮的女前台,一路盯着她走进电梯。
透明电梯没有阻隔,她经过每一层,楼下就有抬头看她的人。她走过办公区,眼光扫过,就有偷偷摸摸别开视线的人。
她一路在奇异目光的洗礼下走到33楼,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人力资源部老总,他一改平时看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作态,热情地握住她的手晃了晃:
“李特助终于回来啦?这段时间听说身体不好?年轻人要拼搏也要养身的嘛,还要调休尽管和我说,LCC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性化关怀。”
李维多:“???”
LCC居然还有“人性化”三个字?
她不在的时候,这些人中了什么邪?
李维多敲了敲许尽忱的门,直到里面传出一声冷淡的“请进”,她才推门走进去。许尽忱背对着她,正在看一份账单,也没抬头,只说了一声“放在桌上”,大概把她当成了送文件的小秘。
李维多把一份聘用书放在桌上。
许尽忱抬起头,看见她指尖一封泛黄聘书。上面字体幼嫩,小时候他聘用她做他的小琴童,随手从钢琴谱里撕了一页,写了一张四不像的劳工合同。
初见她的喜悦黯下去,心像碎掉一次。
她拒绝他时,他的心没有碎。可看见这张纸,他才觉得胸腔压抑难以呼吸,往事涌过来,往事又碎掉,人也跟着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李维多笑意宛然,一如平时的李特助:
“领导,我总不可能一辈子是那个小琴童。”
“你不用做那个小琴童。”
许尽忱摘下眼镜,平光镜片上并无灰尘,他却反复擦了好几次,良久才道:
“李维多,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
李维多说:
“但好像也没什么好。”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也没关系。”
李维多弯起唇:
“我找人力调取了之前的合同电子版,时间的确是我疏忽了,但也不过比现在长一年,如果您现在放我走,我就现在走,如果您不愿意,我就一年后走,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好像从没想过我会辞职,公司的机密、利好消息,什么都不避着我。”
李维多轻声说:
“以后不要这样了,领导,太关键的信息,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你射出去的那支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z飞回来,伤到自己。”
“你在威胁我么?”
许尽忱忍不住笑了:
“李维多,这几年总和我出去谈判,长进不少啊。”
“都是借光。”
“可是李维多,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果没有感情,早就会离开,为什么现在才提出来?”
许尽忱咬牙看着她:
“李维多,你为什么现在才走?”
“大概时间到了吧。”
——不,不是时间到了。
不是时间到了,而是她要做的事情,终于做完了,终于可以抛下他了——她想对一个人的时候,那真是好极了,可当她想要丢掉什么的时候,那也真的是,冷极了。
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仍旧摸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摸不清她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到底是可爱,还是恶毒。他猜他从没看看清过她。他想寻找那副皮囊内里的灵魂,但或许那里空空如也。她根本不曾有灵魂。
许尽忱又想起他小时候送给她的那只狗,小小的,软软的,她曾经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一次饿极了,轻轻咬了她一下。
第二天他就看见那只狗被剥去皮肉、砍掉头颅,扔在河边。
而现在,她又开始杀狗了。
只是这次的狗,是他。
许尽忱低头笑了一下,恢复了平时精明商人的模样,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盘录像带,放进播放器。
遇上她,他是偶尔会头晕目眩。
但他不愚蠢。
“这是何双平死的那天晚上,公司真正的监控录像,警方拿到的是我让人修改后的版本,我把这盘扣住了。”
他坐回椅子,黑色眼眸看着她,身上香水的味道,仍是当年她丝芙兰里闭眼随手给他挑的那支。
“李维多,你说你那天休假在家。”
语气居然有点温柔,轻声说:
“可你告诉我,维多,何双平死前一个小时,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公司的监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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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剧情可能是自己长脚走的,我已经不知道它想去哪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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