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他住双子塔最顶楼。

    正好是许尽忱办公室对面那一栋。只区别是许尽忱是租的,这却是他自己的。

    李维多跟着穿黑色西装的管家,看着电梯楼层一点点往上升,最后进入云层,停在一个几乎纯白的房间前时,仍觉得荒诞。

    与那个山间庄园截然不同的风格,前者是装满古董的山间鬼宅,后者是后现代主义科幻丧尸片。

    总之都不太正常。

    管家一脸高贵冷艳不可侵犯,朝她微微躬身:

    “请允许我先带您去您的房间。”

    李维多:“你能不能像个正常的地球人那样和我说话?”

    曹品:“……”

    他屈辱地直起身子:“那你自己去你的房间,你的房间在顶楼拱门进去五十米后向北转再向南直行一百米再左转后再向北经过阿基米德雕塑再向东南方向曲折行进三十米后的东边第二间。”

    “……”

    她选择死亡。

    李维多径直走向大厅中央坐着的男人。

    狗子被关在门外,正在刨门,不知被谁拉住,呜咽了一声。顶层的电梯是另外定制,只能到他这一层楼。很多红或明星居住的区也有这样的设置。这个房间应该是他的书房,只是把所有纸质书都换成了全息投影。

    她在男人面前坐下,陈利亚抬起头,漆黑眸子“看”着她。

    李维多:“合同呢?”

    陈利亚抬了抬下巴,曹品立刻把纸质版合同奉上。

    “决定好了?”

    “决定放过我的朋友了?”

    “是他们自己不放过自己。”

    “这就是了。”

    她语气里没有半点嘲讽,说的话却全是嘲讽。大概是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想藏也藏不住,一边核对合同一边说:

    “先说好,我只给你工作三个月,只上晚班,只负责辅助你工作需求生活需求括弧不包括生理需求。”

    陈利亚:“……”

    曹品第一个听不下去了。他可以容忍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代替了他一半的管家职位,却不能容忍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少爷的美貌:

    “维多姐多虑了。我们少爷上一位约会对象,父亲是诺奖的提名人,母亲是三次获诺奖提名的纪实类文学家,她本人更是容貌出众如奥黛丽-赫本,身材窈窕如海蒂-拉玛。可自从少爷某天偶然路过麻省的长廊,就一直对少爷念念不忘,每周至少两封邮件,隔日至少一束鲜花。”

    陈利亚:“……不,我没有约会对象。”

    可或许是他声音太轻,又或许是曹品已经被“震惊!少爷颜值第一美貌王道的地位竟被质疑!?”的怒火彻底占领,注意力破天荒地没在他的主人身上,只恭敬朝李维多躬身:

    “……难道您的美貌能与之媲美奥黛丽-赫本吗?务实是一种美德,姐大可放心,以您的条件,少爷是不可能对您产生任何生理需求的。”

    陈利亚:“……”

    他早该打断这愚蠢的对话。

    然而李维多丝毫没有接收到曹品的挑衅,眨眨眼:

    “父亲是诺奖提名人,母亲被提名诺奖……所以你想暗示这两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抱歉,我的思维可能比较中式,尤其是现在打虎拍蝇反腐倡廉这么厉害,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没有握紧反腐的方向盘、系好廉洁的安全带。

    曹品:“……”这不是重点!!

    李维多弯弯唇:“其实如果你心里实在觉得不平衡,可以设想这条条款是在保护你家少爷,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又看不见,万一我哪天起了歹念把他绑在床上呢?强暴男人又不违法。”

    陈利亚:“……”

    不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打断这个对话?

    果然,曹品再次被气到失去理智:“维多姐可能对我家少爷的武力值可能有什么误解,我家少爷格斗水准极度专业,十几个彪形大汉也无法与他媲美,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被人绑在床上?”

    “那可说不准,我就不能提前用点□□什么的吗。”

    “那您对我家少爷的博学恐怕也有所误解,少爷对各类药品和化学药品如数家珍,您难道觉得您能瞒过他的眼睛吗?”

    “为什么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维多又眨眨眼:

    “他又没有眼睛。”

    ……

    不是,上一任管家有那么多子孙,他当年怎么就挑到了现在这个?不仅能被狗随随便便带着跑,现在连一个女人,也能牵着他的鼻子走了?

    眼看话题越来越离谱,已经逐渐从探讨“怎么把他绑在床上”发展到“下哪种药能把他绑在床上”的可行性论证……陈利亚单手支着太阳穴,终于出声把他们偏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主题拉回来:

    “曹品。”

    曹品还在义愤填膺:“少……”

    陈利亚:“再多说一个字,你就和牛顿换个岗位。”

    曹品:“……”

    可怜巴巴憋回眼泪。

    “还有李可可,与其花心思研究怎么给男人下药,不如在有限的框架内,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她虽然是脱口而出,却选得非常准确。□□蒸汽麻醉能触动无意识时的神经,换句话说,可以帮助男人产生生理反应。而酒精过度会抑制神经中枢,未必能起到她想要的效果。

    看来她以前,多少研究过过各类麻醉方式的副作用。

    可她为什么要研究麻醉?

    她又要麻醉谁?

    陈利亚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情。只双手拄着手杖,眼都不抬道:

    “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次性说出来,我不喜欢重复浪费双方时间。”

    “一周工作五天。”

    “可以。”

    “每天至少六时充足的睡眠时间。”

    “好。”

    “薪水在现基础上再上调15。”

    “我已经给你上调了70。”

    “都901通货膨胀了,价格当然要变化。”

    李维多砍价眼都不眨:

    “你做投资的时候,不计算人民币贬值的吗?”

    陈利亚“看”了她一会儿。

    “人民币增值了,李可可。”

    “……”

    哦,是吗。

    那真是稀奇。

    李维多面不改色:

    “那就再上调1。”

    “5。”

    “1。”

    “5。”

    “……”

    李维多匪夷所思:

    “不是,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砍价的人,一砍砍到零头?你以为你是什么?倚天屠龙刀?”

    “彼此,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开价的人,开口就是翻倍。”

    “现在是卖方市场,老板,搞清楚是你想让我为你工作。”

    “李可可,在我这里,没有卖方市场,也没有买方市场。当你的把柄握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就是规则和市场。”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爸爸,竟让她无法反驳。

    但他不能轻易做出退让。这才是一个正常的雇主应有的表现。他面对的是一只喜欢自作聪明的狐狸,但凡他露出一点退让,她立刻就会怀疑他的真实意图:

    “不仅如此,你三餐要回到这里吃饭,我只签署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截止时间延续到我复明。”

    “不,我不和你一起吃饭。”

    “你要的。”

    “我不要。”

    “……”

    陈利亚语气平静,却无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可可,你要的。”

    “……要是你眼睛要是一辈子不好,我岂不是一辈子给你打工?”

    “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不是包身工,李可可,你随时可以依法解除。”

    陈利亚抬起眼眸。

    他眼睛的感光能力正在恢复,大概是真相就要来临。可她却仍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影影绰绰中的一团雾气。

    “诊断书可以给你,不出意外,我复明不需要三个月,这也是为了防止你届时不愿离开,引起争执。”

    这真的想多了。

    但正因如此,她反倒放心了一点。

    虽然合同她已经仔细审视了一遍,应该没有问题,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点怪异感,似乎自己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陈利亚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袖扣:

    “身为一个公民,对洗信用卡套现这种不合规的事……”

    “……7,不能再少了,我三餐可以过来但你不能计算伙食费,还要给我补贴。再不行我就不干了,你去抓我朋友吧。”

    李维多来不及想怪异感在哪了,立刻合上合同:

    “毕竟他们长大了,该成熟一点,学会自己坐牢了。”

    “……”

    陈利亚看了她两秒,在曹品“活久见”的目光下,平生第一次做出让步,轻声说:

    “好。”

    又抬头:

    “伽利略。”

    “这里!”

    一只被扔在角落里灰扑扑的玩具熊开心地说。话音未落,打印机立刻自动吐出一张修改过的合同范本。

    李维多:……她到底是来了一个什么神奇的地方?

    陈利亚听着她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沙沙、沙沙,像摘下一朵花。茶水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神情。

    随后,他微微笑了一下。

    像风在湖里掀起的波澜,转瞬即逝。

    李维多按下最后一个手印,站起来,似笑非笑地伸出手:

    “那么工作愉快,陈利亚先生。”

    天光落下,云朵升起。

    他看着眼前阴翳中那个模糊的剪影,慢慢回握住那些纤细的手指,像握住一束水仙细长的茎。

    久违的香气弥散开来,从她的指尖,滴落进他的掌心。

    “工作愉快,李可可。”

    ( = )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