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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耀阳和姜华杰跟着队伍跑,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中午吃啥啊,耀哥?”

    郑耀阳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挡住下巴:“这才第二节课, 你就想午饭的事了?”

    “对啊!”姜华杰也学着他拉上拉链,“我整个上午就靠着思考中午吃啥度过了!”

    “他们说食堂新出了鸡肉焗饭, 去尝尝吧。”

    “靠,那得看老班拖不拖堂, 昨天就晚了一点,饭全都被他妈抢光了!”

    “快闭嘴吧, ”郑耀阳皱眉,又拉了拉衣领,“这风呼呼往我肚子里灌。”

    “……”

    姜华杰也不说话了,两人继续在队伍末尾跑着,第一圈跑完, 正要跑第二圈的时候,队伍中猛然冲出一声惊呼,前面人的脚步倏地停下。

    整个队伍顿时都乱了。

    郑耀阳刹车不及时,一头撞到前面那人的后背上,才勉勉强强停了下来。

    “操,怎么了……?”他吃痛地揉着鼻子,就看到前面的同学吵吵闹闹地围成了一个圈。

    “咋了咋了?”姜华杰一蹦一蹦地往前看,他前面的同学回过头, 一脸震惊:“江酌晕倒了!”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郑耀阳耳旁炸开,他的心脏骤然往下一沉,就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江酌!”

    郑耀阳粗鲁地扒开前面的同学,神色慌张,猛地冲上前去。

    江酌倒在地上, 一条腿屈起,上半身已经被赵峰成扶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睫毛上似乎沾染了些许湿润水汽,漆黑的睫毛黏连在一起,眼皮却还在不断地颤动。

    *

    雨水穿过树叶间隙,淅淅沥沥地落到地上,打湿一片枯黄的树叶,尽是些刺得人通体生寒的冷空气。

    又……下雨了?

    江酌还未睁眼,便听到了窗外的雨声。他感觉自己手脚冰凉,但从鼻子到额头却发着感冒时让人难受的低热。

    他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连动都没动,脑袋就昏昏沉沉,天旋地转。

    原主这什么破身体。

    一顿早餐不吃就晕。

    缓了半晌,江酌才强撑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校医务室雪白的围帘。

    高中的医务室顶多是个摆设,除了开点感冒药也没什么其他的作用了,就连江酌躺的这张床都是被临时拿出来的,灰多不说,还泛着淡淡的霉味儿。

    在这种床上躺着只会更难受。

    “啊,同学,你醒了。”

    江酌艰难地在床上蠕动几下,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就走上前来,与此同时,旁边的几个同班同学也围了过来,有赵峰成,林悦,还有他们班的团委……

    就是没有郑耀阳。

    小帅崽子干嘛去了……

    江酌转回视线,嗓音低沉干哑,他问校医:“麻烦您了,我……晕了多久?”

    “也没多久,其实就一会儿,”校医帮他倒了一杯水,“你要是晕很久那可就麻烦了。”

    江酌抿了口水,咳嗽几声,又无力地躺回到枕头上。

    校医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们现在这些学生,身体虚的啊,你一个大男生……说晕就晕,哎……”

    江酌只能勉强扯扯嘴角,心中无奈。他也不想这样啊……

    “快,你们先看着他,给他点糖吃。”校医说着,似乎还有事要做,转身便离开了,“有事叫我。”

    他离开之后,剩下三个人都为了上来。

    “快吃点糖吧,”林悦将一包m豆递到江酌面前,又给了他几小块巧克力,“我问遍了咱班同学,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

    江酌抬手接过,塞了块巧克力到嘴里,很甜,甜得都有些齁了,让他本来就干的嗓子更加刺痛。

    江酌只得慢慢含着,等着巧克力化掉。

    “卧槽你可吓死我了,”赵峰成一屁股坐到床尾,感叹道,“我跑步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结果下一秒你就往后仰,直接砸我身上了!”

    江酌笑笑,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悦便一脸担忧地凑过来:“江酌……你是身体不好吗?低血糖,还是低血压?”

    “我……”江酌犹豫一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感冒了,所以才会晕倒。”

    他脸色白得仿佛要和身下的床融为一体,林悦也不好继续再跟江酌说话,几人刚要道别,走廊里由远及近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对了,”江酌还是没忍住,向他们打听郑耀阳的去向,“你们知道——”

    砰——

    话说到一半,医务室的门从外面被用力推开,郑耀阳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气喘吁吁地撞了进来。

    一时间,五个人……十目相对。

    郑耀阳狼狈地喘息着,视线落到江酌枕头边的那堆糖上,他先是一愣,随即后退一步,条件反射似的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耀阳,你来了啊,刚才干啥去了?”

    赵峰成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没心没肺地打了个招呼。

    “……没什么。”郑耀阳微微蹙眉,别开视线,往旁边站了站。

    “你来照顾江酌吗?”林悦咬了咬嘴唇,问:“下节课……?”

    “我跟老班请假了,可以不用去。”郑耀阳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行。”

    还有几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三人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和江酌道别之后便回到了教师。

    医务室里重归安静。

    江酌长舒一口气,这才得了空来细细打量郑耀阳。

    郑耀阳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校服大敞,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最重要的是他的校服和里面的T恤几乎湿透,鼻尖发红,就连短短硬硬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看起来像一头成年的刺猬。

    像是在雨里狂奔过,还带着一身张扬轻狂的少年气息。

    江酌略微偏了下脑袋,想看看郑耀阳手里拿的什么,但对方躲了躲,隔开了他的视线。

    “你去哪儿了?”江酌轻声问道,唇边带上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又去逗他:“我一睁眼没看见你,还挺伤心的。”

    郑耀阳虽然口是心非爱炸毛,但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江酌总是觉得很放松。

    “没去哪儿。”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郑耀阳一反刚才的横冲直撞,别别扭扭的,看哪儿都不看江酌。

    江酌拍了拍床:“你过来,站太远我说话费劲。”

    郑耀阳耳朵一动,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却又在和江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两只手还倔强地背在身后。

    “拿着什么呢?”

    “……没什么。”

    郑耀阳刚一说完,双手终于难以负荷那么多东西,随着塑料包装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噼里啪啦掉了一堆东西。

    “操。”郑耀阳吓了一跳,脸上掠过明显的慌张,他暗骂一声,快速地蹲下去就要把东西捡起来。

    但江酌已经看见了。

    有面包,巧克力牛奶,保温杯,还有一袋感冒药。

    “给我买的?”郑耀阳正慌里慌张地捡东西,江酌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他的脸登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郑耀阳转过身,耷拉着眼睛,垂头丧气地开口:“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他转过来,江酌才发现他手里还有一个暖水袋。

    “我怎么就不需要了?”江酌好笑道。

    郑耀阳看了眼林悦他们给的吃的,说起话来都有点泛酸:“你都有那么多了,也不缺我的……”

    他倒是不后悔冒雨给江酌买这么些东西,当时郑耀阳满心满眼都是江酌昏倒时的样子,他只想能让他赶紧好受一点,什么吃的喝的……甚至还回宿舍灌了一个暖水袋。

    只是等进了医务室,看见江酌身边围了一圈人,郑耀阳却突然又不好意思把这些给江酌了。

    喜欢江酌的人那么多,也不缺他一个——

    不对啊!

    郑耀阳恍然惊觉,我哪里喜欢江酌了,我明明很讨厌他好吗!

    ……也不能说是讨厌。

    但绝对不喜欢!

    江酌看了眼那堆小巧克力,随手把它们往旁边拢了拢,他用脸蹭了蹭枕头,冲郑耀阳眨眨眼:“可我只想要你买的……”

    郑耀阳:“……”

    郑耀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射了一箭。

    他瞬间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呆呆地坐到江酌床边,红着脸,把暖水袋递给江酌:“还热着呢,暖暖脚……手吧……”他记得自己在操场上摸了一下江酌手,那触感仿佛是碰到了一块冰。

    江酌本来就感冒了,他怕江酌病得更严重,便急急忙忙地跑回宿舍,翻出了自己几百年没用过的暖水袋。

    “这么贴心。”江酌接过,那暖水袋还是滚烫滚烫的,让他都有点拿不住了。

    他把暖水袋塞进被窝里,眼尖地瞥到郑耀阳掌心红得不正常。

    江酌心里涌上一个猜测,又伸手在郑耀阳小腹上摸了把。他肚子那里的T恤热热的,与其他地方的温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是怕凉了,所以一直抱在怀里吗……

    “……干嘛啊。”

    江酌伸手把郑耀阳摸了个猝不及防,他大概是痒了,敏感地侧身一躲,脸更红了。

    “衣服怎么都湿了?”江酌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拿过那盒巧克力牛奶,看了看,“我使不上力气。”

    郑耀阳一听,立刻接过,帮他用吸管戳开,凑到江酌唇边:“跑到半路的时候下雨了,拿的东西太多,我也没伞,就这么淋着呗。”

    他头发还湿漉漉的,说的却满不在乎,江酌紧接着皱眉:“你小心感冒。”

    “不会的,我身体比你的好多了。”郑耀阳看着他。

    江酌叹了一口气:“好多了也不能大意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说着,吸了一口巧克力牛奶,牛奶温温热热的,挺甜,但是不腻,江酌就这么慢慢喝着,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郑耀阳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闹腾劲儿。

    江酌喝完牛奶,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昏沉睡衣,他的上下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

    “我再歇会儿,你快回去学习吧,这节课数学,能听多少是多少。”

    江酌生怕自己耽误了郑耀阳学习,仍旧不忘任务,只想快点把他赶回教室。

    “不要,”郑耀阳一口回绝,声音竟然还有点委屈,“你赶我走做什么啊……”

    “你……”

    江酌无奈,但困意迅速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眼皮就跟黏住了似的,完全睁不开。

    算了,由他去吧。

    大不了自己再给他讲……

    看着江酌呼吸变得绵长,郑耀阳调整了一下坐姿,愣愣地望着江酌。

    休息过了,又吃了东西的缘故,江酌的脸没有一开始那么白了,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郑耀阳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江酌如此虚弱的模样。

    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这样的江酌相处。

    平日里强势的,一直照顾自己的人,突然间,角色颠倒,变成了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让郑耀阳心疼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手足无措。

    要是放在江酌刚来他们家那会儿,见他晕倒,郑耀阳估计要连放十几个烟花,普天同庆,幸灾乐祸。

    可现在不一样了。

    郑耀阳莫名的就有些生气,自己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对江酌转变观念了。

    他慢慢地趴到床边,很轻地戳了戳江酌的手背。

    江酌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啊……

    监督他学习,给他做饭,还会摸他的头,还会帮他在老师面前说话。

    总有那么一瞬间,郑耀阳会忘记,江酌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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