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鬼影立在竹林边，远远的盯着顾清寒，一动不动。
阴风一吹，他身上的银铃就发出叮铃铃的声音，犹如索命的咒曲。
顾清寒的心脏被紧紧揪住，整个人如坠冰窖，脖子僵硬得连转都转不开！
那抹白色幽魂不是别人，正是十五年前，她深爱入髓、将他视为靠山的沈令！
可惜的是，这座靠山一点都经不起风浪，在顾家陷入危机的时候，他作为太子、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帝王，却没有替她说半句求情的话。
他曾对她那样的宠溺，甚至与爹爹和哥哥们的感情都极其密切，没想到竟是这么冷血的看着他们全都死了。
顾清寒心中升起强烈的恨意，诈尸复活这么久以来，她的心情一直算是平静的。
就算被沈暮尘虐逼、看着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她都还能冷静的思考，与沈暮尘暗自较量。
但看到沈令的一刻，她却压不住了！
顾清寒红着眼，这一刻身上的伤都无法阻止她的行动，她转身回去翻出针锣，手里抓着上次折的桃木枝！
银铃声陡然靠近，沈令的鬼魂已经飘进了屋中！
他急切问道：“雪儿……是你吗雪儿？”
顾清寒冷笑一声：“没错，就是我！”
她的躯壳里藏着恶鬼，常人无法得知，认识她的鬼却能看出来。
沈令能认出她，一点都不奇怪！
“雪儿……”沈令声音有些哽咽，顾清寒听不出。
她将针锣握在手里，桃木枝一指，针锣迅速的转动了起来！
八卦乾坤印飞一般扑向沈令，将他狠狠压在了地上！
“顾雪！”沈令痛苦的喊了一声。
“沈令，没想到吧？生前你执掌生杀大权，现在你的命却由我不由你！”
沈令眼神黯淡，柔声道：“雪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清寒冷笑着，眼底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曾经她是多么的信任、依赖他，但在他只需一句话就能救下顾家八十九条人命的时候，他却拒绝了！
就怕沈明轩因为此事废他太子之位！
说什么今生今世只执她一人之手，看尽繁华花落，为了她能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可是呢？
他不仅踩着顾家的尸血上位，还将赵元青和夜柔都收了，生下两个儿子……
狗屁的深情！
“满嘴谎言的小人！”顾清寒骂道。
她甩起手上的桃树枝，啪一声抽在沈令身上！
沈令闷哼一声，忽然落魄的笑了：“也好……”
“只要雪儿能出气，那便打吧，哥哥绝不……”
话未说完，就被顾清寒以桃木枝抽到了嘴上！
“闭嘴！我的名字，你配喊吗？”
还哥哥？
当初她就是被他这些温柔骗了。
顾清寒眼底阴鸷恶毒，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沈令极力掩盖自己的虚弱，黯然道：“对不起……”
顾清寒泄愤一般下手，丝毫不接受他的道歉。
对不起能让她的爹爹和哥哥们都活过来么？不能！他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桃树枝一鞭鞭的抽在沈令身上，沈令的魂魄摇曳不稳，如风中的烛火，仿佛随时能熄灭。
顾清寒明白自己该冷静，却做不到。
她恨他到了现在还装腔作势的假惺惺，弄出一副可怜和隐忍的姿态给谁看呢？
直到她伤口晕出的血染红衣衫，阵阵的疼痛让她再也站不住，才堪堪停手！
沈令急道：“你怎么了？”
顾清寒扶着床坐下，冷笑道：“怎么了？被你的好弟弟亲手杀的。”
沈令一愣：“不可能的，小尘他……”
顾清寒啪一声将桃木枝丢到他身上，沈令压抑着痛苦咬牙不出声。
“不可能？割我血肉、挖我内脏，踏着顾家的尸体坐上皇位——有什么是你们沈家人做不出的吗？”
沈令默然。
顾清寒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冷冷道：“我问你，死后这些时间你去了哪里？我爹爹和哥哥们死后你们究竟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在鬼界堡没找到他们？”
沈令悄悄挪动了一下魂体，不让她看出自己的难受。
这才说道：“我罪孽深重，死后过不了审判，十八层地狱走了个遍……”
没想到受完所有惩罚，第一次有机会回阳间来看看，竟遇到了她。
“那我爹爹和哥哥们……”顾清寒心脏一颤。
此前，她从未想过十八层地狱。
她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生前双手从未沾过鲜血，所以她直接到了鬼界堡，没走过地狱十八层。
在她的视角里，她爹爹和哥哥们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们半生戎马护住了大虞的安稳，如此大功更不可能遭受地狱之苦。
但是，那是对大虞来说！
战争一旦开始就没有谁是无辜的，他爹爹和哥哥们手下自然沾着人命，杀戮无数。
西塘那些士兵，哪一个又不是别人的爹爹、别人的哥哥呢？
她爹爹和哥哥们杀了多少人，就毁了多少家庭……的确是罪孽深重！
罪孽深重的人死后只能在十八层地狱里度过，直至受完审判去投胎，没有居住鬼界堡的资格。
若是这样，也便能解释她为什么找不到爹爹和哥哥们了，但顾清寒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不可能的……我爹爹和哥哥们……”顾清寒说不下去，喉咙干涩，差点哭出来。
“雪儿乖，十八层地狱也没有这么难熬的……”沈令安慰到。
实际上地狱的滋味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那是一个能让穷凶恶极的暴徒都哭泣的地方，挺不过的鬼魂飞魄散者比比皆是……
更别提，顾家鬼还被季向风暴尸城门，有些鬼直接消亡，有些刚过了第一层地狱就泯灭……
护国公和三个世子究竟如何了，沈令也不得而知。
眼看顾清寒的上滔滔冒血，沈令不由得急道：“冷静点，雪儿！”
“你闭嘴啊！你算什么东西，不许喊我名字！”
顾清寒气恨不已，他们顾家人死得这样惨就算了，死后还……
她如何能冷静？
顾清寒抓起旁边的黄纸，迅速以朱砂画杀鬼符。
她扬手一扔，黄纸纷纷飞出，贴在沈令身上！
屋内绿光幽幽，沈令身上嘶嘶的冒着阴气，呼的一声纸符燃起，沈令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勉强笑着，看着顾清寒。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