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风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喘了一会儿,才重新攒起了说话的力气。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你恨……我……”
百里长风望着她,眼神复杂至极。
容羽衣笑了一会儿,苦涩道:“没错,我是恨你!当初你何其残忍,何其歹毒,就为了那么一个桃夭,你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怀着身孕,你却用铁鞭抽打我,你用利刃割断我的手筋脚筋毁我一生修为,你还把孩子活生生从我的肚子里面剖走!”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被他囚禁在太子府肆意凌虐的场景。
“百里长风,我是活生生被你虐死的!既然我的魂魄有机会重生,那么,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说过要把你拽入地狱,那么,你的余生都将变成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你都不能超脱!”
她咬牙切齿,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被仇恨的血丝布满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掉的!我会让你像条狗一样活着,一直,到我心底的仇恨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她激恨之下,扔掉了手里的水壶。
壶口流出来的水,让百里长风不顾一切的爬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那壶捡起来,容羽衣已经一脚把壶踢远了。
“想喝水是吗?地上这么多,你舔吧!”
“……”
百里长风看看她充满恨意的脸,又看看被水打湿的地面,终于还是熬不住体内的焦渴,低下头,伸出了舌头。
容羽衣笑了起来。
“哈哈,说你是条狗,你还真是一条狗呀,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的声音突然就有些哽咽了。
“百里长风,这都是你应得的!!”
她转过身,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里屋传出馥郁的药香。
百里长风的目光看向门帘遮挡的地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喉结压抑不住悲咽,上下滚动一阵之后,终于落下泪来。
一炷香之后,容羽衣将炼制好的丹药递给他:“吃!”
“……”
百里长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乌黑的爪子接过丹药,吞入口中。
容羽衣平复了一下心情,去外面叫了两名家奴过来,帮忙把他重新弄到了床上。
当房间里面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百里长风又开始望着她,口里不是发出‘羽’‘羽’的声音。
神色凄楚,似乎很是后悔。
容羽衣丝毫也不为所动。
她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坐下后,冷声道:“省省吧,你现在就算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百里长风望着她,没有嘴皮的嘴巴就是一个血糊糊的洞。
被削掉的鼻子又被烈焰烧过,也只剩下隆起的鼻骨和血糊糊的洞。
更别提那比骷髅还要恐怖的脸了。
容羽衣有些恶心他此时的模样,顺手扯过枕头遮住了他那张被毁得不忍直视的脸。
“百里长风,现在你听我说!”
她捋了捋思绪,一条一条往下说。
“想必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的生死现在是掌握在我手里的,所以,你最好静下心来,认真听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
“如果我在陛下面前说你是百里长风,以你父皇的脾性,你觉得他会把储君之位交给你吗?”
“就算他能把储君之位传给你,以你现在这副模样,如何率领群臣治理我们东启国的江山?你也不希望东启国的百姓在谈起你这个皇上时,用恐怖和恶心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你,对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做了东启国的皇上,你如何延续皇族血脉?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你现在是比净身后的太监还要干净!”
容羽衣说到这里的时候,枕头下面的百里长风突然激动起来。
他挣扎着,用手去摸自己的身体。
容羽衣讥嘲道:“你都差点被烧成骨头架子,那东西,早就没有了!”
“啊——!啊!”
百里长风狂躁的嘶喊着,扭动着身子,用头使劲去碰床柱:“不!不——!”
“你节哀吧!”
容羽衣讥诮道:“你先想好,如果你真的想死,我就把你交给百里衡或者百里策,他们巴不得你死呢!”
一句话,让百里长风不敢乱动了。
容羽衣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如果我在皇上面前说你不是百里长风,那么,你的亲舅舅,董祝献大人,就会背上欺君的罪名,搞不好还会株连九族!”
枕头下面的百里长风,彻底安静了下来。
容羽衣从果盘里面取出了一粒果子,剥皮后放进口中,美滋滋的吃下,润了润喉咙,这才又慢悠悠开口。
“我们好歹也算是夫妻一场,我就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你如果还想要做百里长风,还想要那太子之位,你就竖起一根手指头!如果你只想活命,不想管你舅舅一家子的死活,那就竖起两根手指头!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竖起你的手指!”
事关重大,容羽衣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考虑不出一个结果,便坐在椅子上调理起内息来。
元气在体内运行了两个周天后,她睁开了眼睛:“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百里长风的五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一根也没有竖起来。
“你什么意思?百里长风我告诉你,本姑娘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她走过去,将他脸上的枕头一把拿开:“你……”
百里长风的眼泪!
他在哭!
胸膛起伏间有闷闷的痛噎之声传出。
容羽衣楞了楞:“你哭什么?我知道,让你做这样的选择确实很难,可是摆在你的面前就只有这两条路,你必须得选一条!”
“我……”
百里长风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哭过的声音愈发沙哑粗粝:“我选……你……”
“选我?”
容羽衣忍不住又笑了,她看着他,讥嘲道:“你觉得,你还有资格选我吗?”
“我……做,做……”
他艰难的吞咽了几下,齿缝里面挤出了一个字。
“狗!”
“狗?你做狗?”
容羽衣笑得更开心了:“你的意思,你要留在我的身边,做一条狗?”
百里长风眼里含着泪光,语气却很是坚决:“没,没错!”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笑死我了,哪有人愿意做狗的?”
容羽衣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了。
他含泪望着她,一字一句,艰难道:“我……做狗,直……到你……不恨我为……止!”
“……”
容羽衣心头蓦地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她突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