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播放着视频。
庭审视频。
君若若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资料的来源渠道，她满心满眼的被正在播放的视频吸引。
视频主角是一个小女孩，刷白的脸，张皇的神情，瑟缩闪躲的眼光，惊恐到蓄势待发的身体。
她自己。
十二岁的君若若。
“……我在逃跑，但是他们一下子就追上来了，我跌倒了，那个铁片刚好在我手边……当我看到他的脖子时，我感觉身体在发烫，我的眼睛能够看的更加清楚，他脖子上的血管……刚刚划上去的时候，铁片把我自己割伤了，戳进手心，我感觉不到疼。”
“我盯着那根粗粗的鼓起来的血管，对着它，死死的划拉下去，我感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我仿佛笑了，我也不知道……我看着他仿佛要吃掉我的眼神，吓得后退，我想，他还会不会扑过来呢？”
“看了看我沾满血的手，还有那个铁片，我又捏紧了它，我想，他要是扑过来，我就再戳他一下。恩，还有其他四个坏蛋，他们太可恶了！他们欺负妍妍！他们想对待妍妍那样对待我！我要惩罚他们，他们是大坏人！”
“我想扑上去，一个一个的划破他们的喉咙，最先划的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因为他说要弄死我。我不想死，我想活，小姑只有我跟小东了，我死了小姑会很伤心很伤心。我要照顾小姑，照顾小东，我不能死。还有妍妍，我要救她回去，要带她去医院。”
“他们围着死掉的人骂我，骂我是贱人，骂我是杀人犯。我好生气，我更想划破他们的喉咙了。我希望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扑过来，这样我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但是他们不敢动，不敢靠近我。我觉得好可惜。”
视频中，全场静默了接近两分钟，法官才说，“请被告提交证词。”
“……我是赵刚，我认罪，是我带头绑架了蔡欣妍和君若若，我让李强四人把蔡欣妍带到另一间屋……”
“啊啊啊！”君若若失控的尖叫：“关掉它们！关掉它们！我不要听！不要让妍妍听！关掉它们！”
董欣妍幽幽抬头，看了看险些被君若若踹翻的笔记本，又趴在李振身上，如同……行尸走肉。
……
小女孩抓着身边人的衣袖，突然问法官：“大人，您能杀掉那四个大坏蛋吗？”
全场再次静默两分钟。
君安薇的啜泣声在此时显得异常尖锐和凄凉。
法官是一个女人，她动了动唇，没有责备小女孩的插言，而是轻柔的说：“我会根据证据对罪犯进行裁决，若若，你需要心理医生。”
十二岁的君若若似懂非懂的看着她，闷不吭声。
盯着屏幕里小小的自己，君若若两手交握，左手手指在不停的摩擦右手手心。
视频换了一个。
十二岁的君若若，看起来比上一个视频里，还要形销骨立。
她下凹的眼眶，以及瘦削的身体，苍白的脸色，都显示着，被就出来、法庭开庭直到宣判的这段时间，她都过得不好。
但是她一双鹊眼极为善良。
法官宣判：“……赵刚判无期徒刑，钱浩、孙正、贾北军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小小的君若若扭头，看着四个身穿囚服的人，严重的暴戾就连在视频之外都能感受得到。
“为什么不枪毙他们！”她轻声问。
宣判完毕，寂静的法庭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她的话。
“他们害死了妍妍。”小若若一边抹泪，伤心的说：“我找不到妍妍了！呜呜！我找了好久，妍妍不在了！为什么害死妍妍的他们还活着！呜呜……法官大人，您重新宣判好不好？他们应该为妍妍偿命的！”
君安薇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两姑侄哭成一团。
一旁，一个双目喷火的少年狠狠瞪着他。
少年就是眼前认真看视频的男人，李强。
少年时期的李强，情绪非常外放，从视频上能看出他恨不得当时就杀了君若若以报杀父之仇。
小若若的哭声非常凄厉，观庭的人们纷纷露出同情的眼神，看着四个罪犯的时候，眼带厌恶。
李强仿佛身边围了一层层黑雾，整个人都处在爆发边缘。
他伸手，按下重播键。
“……我在逃跑，但是他们一下子就追上来了，我跌倒了，那个铁片刚好在我手边……”
“停！”君若若将脑袋放在两条手臂之间，大臂用力夹住耳朵，企图阻止声音传进耳朵，“别放了！”
李强冷厉的看她一眼，“我喜欢看，你必须跟我一起看。瞧瞧你淡定的小模样，说着要杀人的话，多带劲？”
视频还在播放着：“……我盯着那根粗粗的鼓起来的血管，对着它，死死的划拉下去，我感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我仿佛笑了，我也不知道……”
“让它停下！”君若若尖叫，“别放了！别放了！”
李强笑得扭曲，“停？它今天就一直在这儿放着！”
“……我想，他要是扑过来，我就再戳他一下……”重播的自我阐述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君若若的心。
她捂不住耳朵，她必须听。
她听到了，就忍不住去想。
入眼所及，跟十年前的场景一模一样，交错了十年的空间，仿佛重叠了。
脑袋有些犯晕，君若若晃了晃脑袋，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保持最清醒的状态。
法庭上肃穆的氛围让她看得有些难受，君若若不由自主的眯眼，想屏蔽那些画面。
“睁眼！”李强低喝一声：“我说过，你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我一起欣赏你的杀人过程，我就不会给董欣妍好过！这栋楼外，围满了我的人，你们除了跑到楼顶上跳下去求解脱之外，只有看我的心情。”
李强露出狰狞的神色，他释放了全部的恨，积累了十年的怒气，“我要你们生！你们才能生！我要你们死，你们绝对不可能活！”
鹊眼认真地看着他，毫不示弱，“你除了用妍妍威胁我，别无他法。”
“董欣妍就是一个利器不是吗？她爱阿振爱的不可自拔，爱的失去自我，宁愿跟我和作，宁愿眼睁睁看着你受苦！但是我掌控了她，就是掌控了你。看，她背叛了你，但是拿她威胁你，还是有用。”
君若若自嘲一笑，“她只是走不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