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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眼尖的发现,那读卷大臣打御书房出来之后,面上神情有异。

    他不知刚里面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询问,只遥望了会那大臣离去的急切身影后,就收了目光,习惯性的略压了眼皮,恭敬的候在御书房前,等?内侍宣他入殿。

    没过多时,御书房伺候的内侍躬身趋步出来,告知他圣上恰有要事处理,今日就不考校他功课了,让他自行回宫。

    闻言,太子吁口气的同时,也暗生了狐疑。

    何事?此紧要,竟让父皇临时改变了主意?

    回毓章宫的时候,他小声嘱咐了身边内侍,叫其去给打探着消息。

    此时沈文初与木逢春还焦急的候在宫外,?那读卷大臣终于自那宫里出来,不由都精神一震,忙迎上前去。

    “大人,圣上他……”

    那读卷大臣面上无异的摆摆手:“别提了,圣上龙体有恙,本官等候多时也未曾等到圣上召见。总管大人便让我先出宫了,道是有事待明日早朝再说。”

    沈文初他们信以为真,不免心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暂压急切,拱手诚挚谢那大臣为他们二人劳心劳力。

    那大臣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太过挂怀。你们回去等消息罢,明日若圣上同意了,本官会派人通知你们。”

    在沈文初与木逢春的感激声中,那大臣抬步离开。

    待走得远些,他方收敛了面上和煦之色,余光侧向后往沈文初的方向不?痕迹的扫过,若有所⿵?。

    他还是想不明白,圣上为何要他这般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圣上应是认识那木状元的父亲的。至于二人有何渊源,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想到他提到沈文初这人时,圣上那般的反应,他觉得只怕不是什么好的渊源罢。

    这木状元父子,怕是要前途莫测了。

    不过,也不干他的事了。

    御书房内,内侍端过空了的药碗,躬着身无声退了下去。

    圣上闭了眸,脸色沉沉的仰靠在椅背上憩着。

    太监总管给殿内其他宫人打了眼色,令他们全都退下了。而后他自己也悄然退至外殿候?。

    今日那朝中的刘大人离开后,圣上就着人宣王明义大人觐?。而那王明义大人明面上是朝中不上不下的四品武官,实则掌控着皇城司,素日里替圣上打探各类消息。

    太监总管不知此次圣上召那王大人是要去打探谁的消息,不过瞧圣上沉郁的面色,不免忐忑猜测,那人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御座上那人此刻却是这般想法。

    他现在只等那王明义回来,只要消息一到,定要将那沈文初碎尸万段!

    想到沈文初与那木逢春是父子关系,再想到木逢春那张与她相似的面庞,他忍不住猛地握紧了御座扶手,手背青筋冒起。

    竖子岂敢!!

    那木逢春的容貌明显不似父亲,显然是肖似母亲了。

    显而易?,那沈文初贼心不死,竟狗胆包天的迎娶了与她容貌相似之人。简直该死!

    她是他的逆鳞,焉能容得旁人这般明目张胆的觊觎?

    ??凡敢觊觎她分毫之人,皆该死。

    “圣上,王大人在殿外求?。”

    御座之人睁了眼,眸光凛冽如寒刃。

    “宣。”

    王明义垂首趋步进来,双手托举着密件呈递上去。

    “臣目前只打探到沈文初昔年在京时候信息,以及此回入京之后的相干信息。至于他永昌十七年离京之后的相关情况,??之与京中同僚来往甚少,加之后来战乱,目前打探到的不多,仅知其在金陵定居数年之后,又去了蜀都。不过臣已经着人前去两地打听,七日之内,必将详尽信息呈上御案。”

    御座之人将密信展开,沉眸一目十行的看过。

    待?了其上一行字后,他瞳孔骤然一缩,而后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来。

    “他去过长平侯府祭拜?”

    王明义忙回道:“刚来京的时候去过一回,是以林侯爷学生的身份去的,不过被府上仆人给挡在了门外,遂只在府外磕了三个头。”

    圣上细长的眸里有寒光一闪即逝。

    是了,他记起来了,沈文初当初拜了她父亲为师。

    “大概是想着明日就可离京,今日,那沈文初又去长平侯府祭拜了一回,依旧还是在府外磕了头。”王明义事无巨细的道,“此回还带着那木逢春。”

    他说这话的时候,圣上的目光刚好扫过密件的里的那几行字,这一刹那,从未有过的违和感骤然席卷上他心头。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几行字,脑中千头万绪,却无?抓住重点。躁郁之下,他额头青筋隐隐凸起,逼得他气息隐有些暴虐。

    应有什么是他忽略掉的,一定有。

    “你再说些细节。”

    王明义迅速反应过来,忙边回忆?边道:“刘大人在宫外向他们二人传递了话后,两人就略有沮丧的回了客栈,之后却又出来买了些祭品,往那长平侯府的方向而去。”

    “两人在巷口的方向稍有停滞,瞧来似那沈文初在劝他儿子不必过去,不过父子俩终是一道至了府外,都磕了头。”

    想着当时那木状元的模样,他也是略有疑惑,“按理说,沈文初祭拜昔日恩师,大为受触动的该是他才是。可臣瞧着,那木状元反而表现的比他父亲还失魂落魄,回去的时候还频频回顾,甚至还不时低头拭泪。”

    这一瞬,好似有电光在御座之人脑中刹那闪过。

    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唇角不可自抑的开始哆嗦。

    “木逢春是哪年生人?”

    “永昌十六年,十月。”

    永昌十六年,对,是永昌十六年。

    好似感到已经逐步趋近真相的他,高大的身躯猛然前倾,双眸因情绪过度的波动而布上了血丝。

    “他母亲叫什么?”

    王明义忙垂首,不敢直视圣颜,“只知是木氏。”

    木氏,林家,永昌十六年,木逢春,沈文初……

    圣上霍然踉跄后退,猛地跌坐椅中。

    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不敢相信,可人已腾的下起了身狂奔出去,连冕冠跑歪了都浑不在意。

    “来人,备马!”

    此时客栈中的木逢春却觉陷入了昏天地暗中。

    ??想着明日大概就能启程回蜀,他夫子就想在离京前最后再去拜祭下其恩师。那会天色较暗,他有些不放心他夫子单独过去,遂与夫子一道前往拜祭。

    可他却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夫子要去拜祭的府邸,竟然是他外祖父的府上!

    三扇陈旧乌头门上,那‘长平侯府’四个大字,直接冲进他的眼底,脑中,径直将他击懵在原地。

    他夫子口中所言的,几乎被圣上灭了门的府上,是他外祖父家?

    怎么会?此?怎么会?此!

    “逢春,世事无常,你也莫太过伤感了。”

    客栈里,沈文初?木逢春自打从他恩师府上回来后,就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以为他在痛惜那些无辜枉死者,不免就叹声劝道。

    木逢春摇头,抬袖捂面痛哭,悲痛的浑身发颤。

    他外祖父,外祖母,他几个舅舅及舅母,甚至连他儿时要好的哥哥弟弟,全都命丧黄泉。

    先前他还想着,若时机可以的话,他还会偷偷的瞧上他们几眼,亲眼看看曾经的亲人。哪里又料到,那些亲人竟落得这般下场!

    “为何,圣上为何要杀他们,他们究竟犯了何罪?”

    改朝换代时,长平侯府上不是未被牵连上吗,那究竟是犯了何忌讳,落得个这般惨烈结局?

    他都不知回蜀后要?何与他母亲说起,甚至不知该不该与她母亲说。

    “圣意难测罢。”沈文初叹声,“大概,是牵扯到了党派、储位之事罢,犯了上头忌讳。”

    这也是他认为的,长平侯府最为可能犯下的大罪。

    “毕竟身为太子母族,看似光鲜无比,实则危机四伏,若分寸拿捏不当,那……”

    “太子母族?”

    木逢春错愕的抬头。

    沈文初给他解释:“你先前备考,所以京中事我也未与你说过多。太子的生母,就出自我恩师府上,也就是长平侯府。只是因故去的早,这方没被封为后妃。”

    木逢春直直睁?眼,忘了反应。

    “逢春?怎么了逢春?”

    木逢春猛打了个觳觫,他伸手哆嗦的扯住他夫子的袖子,颤声问:“太子的生母,是长平侯府的,哪位?”

    沈文初虽不知他为何这般反应,却还是回了他:“太子生母,在长平侯府上,序齿为三。”

    木逢春猛地栽倒一旁。

    “逢春!”

    沈文初焦急去扶他,木逢春呆傻似直了眼好半会,突然泪流满面。

    “夫子,我母亲,她,她……”

    正在此时,客栈里突然想起一阵嘈杂声,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楼掌柜的惊恐叫声:“你们是何人?”

    外头的嘈杂惊扰了二楼三楼住宿的客人,无不纷纷打开门来瞧看,可待下一刻见了一群持?长刀的蒙面黑衣人凶神恶煞的上楼来,无不尖叫着慌忙关门。

    “都给老子闭嘴!我们只劫财,不杀人,再叫就别逼我等挥刀?血了!”

    说话的同时,这群黑衣人已经冲上了楼,分散开来闯进客人的房里,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沈文初他们的房间也被两个凶狠的黑衣人踹门闯入。

    沈文初怕他们伤人,不等他们逼迫就忙将所有携带财物一概奉上。然而他们似是不信他肯如此配合,遂依旧翻箱倒柜的寻了一番,最后将所搜寻的东西全部放进了包袱中带走。他们搜刮的干净,连他们携带的换洗衣物甚至是鞋袜都不放过。

    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会的功夫,这帮卷了财物的劫匪就一股脑的散了,来无影,去无踪。

    待到风平浪静了,不知哪个反应过来的客人先惊怒叫了声:“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般猖狂的盗贼!去报官,我们都去报官,官府的人肯定不会不管的!”

    “对,报官!去报官!”

    此时,外头夜幕已至,星光稀疏。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望?那随着人群出来的‘父子’,看他们相携而出父子情深,看他们俊秀出众,长身玉立又有相似的书卷气息,他猛地骇厉了眸色,唇线绷的弧度愈发凌厉。

    这时,有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将一包袱递来。

    接着旁边侍卫举?的夜明珠散发的光亮,黑暗中那人伸手将包袱打开,从里面的物件上迅速犀利扫过,而后屏住呼吸颤手拿起了其中一银色手镯。

    那纹路,样式十分别致,与时下时兴的大不相同。

    他用拇指指腹用力抚上了银镯的内侧,凹凸不平,有磨损的痕迹,应是怕泄露什么,所以故意将里面原有的字迹磨掉了。

    他猛的闭了眸,扣着那银镯子手指指骨发白。

    这般的银镯子,他曾见过。

    他的呼吸不可自抑的急促,心跳好似发了狂般猛跳。

    是不是,是不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成真了?

    他睁了眼,伸手就从包袱里抓了件衣裳出来,直接翻找末端结线处,而后目光死死锁住那结线的环扣。

    “夜明珠再凑近些。”

    旁边的侍卫忙双手托?夜明珠往圣上的方向靠近。

    片刻后,那侍卫就?本是低眸死死盯着衣裳的圣上,突然发出似哭似笑的一声,抖?手将那衣裳颤巍捂上双眼后,慢慢躬了腰身。

    周围侍卫忙别开眼,不敢去看圣上那震颤的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那人方重新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银镯子与衣裳,重新放回了包袱里。

    “报官,让京兆尹今夜务必将盗贼缉拿归案。”

    他不辨情绪的说着,眸光扫过那盛放了许多衣物鞋袜的偌大包袱:“不要让他们察觉丝毫异样。”

    旁边官员应声,正要领命去办,却又听圣上发问:“木逢春说他母亲病重?”

    官员忙道:“确是如此,道是家中来信,他母亲病重,要他速速归去。”

    “速去传话,令他们今夜就启程归蜀。”

    圣上翻身上马,扔了一物过来:“速去三衙召集武装禁军,集结于渡口。令速去宫中召集太医,一并前往。”

    “还有,注意避开他们二人,莫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