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用自己的生命
偿还了自己的罪过。
不要去诅咒自己的生命,那是我们所能给你的一切,
不要去憎恨挥下屠刀的人,他只是苍天选择的执行者。
不要去埋怨遍体鳞伤的生灵,它本是最不应被伤害的生灵。
我们跟魔鬼做了一个交易,用自己的一切换取你的生命。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永远爱你的父母
薛岩,赵萍”
强光耀影,“匕”舒展开双翼,为怀里重新张开眼的小女孩遮蔽着强光。
在他的面前,薛岩和赵萍夫妻互相搀扶着彼此,一步一步走向了眼前怀抱着自己罪孽的侩子手。
他们的神情紧张却肃穆,一如前往刑场的洒脱者。
“匕”静静地看着他们,将血鳞剑收在手臂外侧,护了护怀里扭过头的小女孩。
“嘶嘶嘶……”
强光灯的亮度逐渐减弱,黑暗如布,蒙上了武装车上方的强光照明灯,蒋光控制在了不伤害小女孩眼睛的亮度。
远处,闪耀着红蓝灯光的武警轿车和运兵车进入了现场的后方,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和喇叭声,一辆黑色的长款轿车脱离队伍,直接突入进了人类一侧的最前方。
云洛自车内走下,随后,一个令所有神州国人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人类一方的正中央。
神州国总统,仝泽海。
“啊……”
怀里的小女孩在看清薛岩和赵萍后直接发起了抖,像幼儿一般地往“匕”怀里钻动,像看到天敌一般躲避着对方。
“站哪儿!”
见到此情此景,“匕”直接对着二人大喝出声,下意识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人似乎一瞬间看到了一头可怖的怪物。
他半跪下身,温柔地用手轻拍着小女孩,凝视着她恐惧的双眼,细声安慰着。
数秒后,安心下来的小女孩眯了下眼镜,伤痕累累的手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她用尽全身力气紧抓着“匕”的衣物,在终于等到的安稳之所里缩成了一团。
“薛岩!你们给我回来!”
见到这一幕的仝泽海直接朗声放话,“匕”看了眼这个一声让所有人发抖的中年男人,重新抱着小女孩站了起来。
“仝长官,我们的罪责,就让我们这些魔鬼们背负吧,对不起,对不起骗了您这么久!”
“你他妈的给老子立哪儿!抱歉小兄弟,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匕”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孩,将手指划过手臂上的血鳞剑,伸到了她的嘴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吸吮着自己的血液,没有说话。
仝泽海也不婆婆妈妈,直接一个箭步走尽了这片被人类的断肢残骸组成的处刑地,无视
周围的惨状,抓着薛岩的脖子给他转了过来。
在他的身后,云洛挂着迷人的微笑,对着对讲机安排着人员。
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仝长官,小玲她就……”
“放尼玛的屁!你给老子整了这么多的破事,现在还想演出苦情戏保命?!”
“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玲,她能活下来必须要那个小龙女孩的血……”
“我信你个鬼!你以为你开发那些血清我不知道?!”
“仝……”
“匕”知道,这两个人都在演戏。
无论是用辱骂殴打来讲述薛岩爱女心切的仝泽海,还是那个一心赴死赎罪,安排女儿后事的薛岩,甚至是在一旁哭得痛不欲生的赵萍。
这些人类,只是在给他和怀里的这个小女孩演戏,希望让这两个仅存的领导者活下来。
哪怕他们犯了天理不容的罪责,只要能将他们从自己手下救下来。
因为在神州国的法律里,伤害“濒危的野生动物”最多只判十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甚至如今因为自己将这个小女孩救下来,他们甚至还能从轻发落。
如果救下他的不是自己这个异类,而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他们,还可以用强制手段硬保这两个人类。
“啊……爸……”
“乖,我没事的,伤害了我们的家伙,我会帮你将他们摁死在死刑架上。来……”
温柔地将手指从小女孩的手中抽出,“匕”碰了碰她颤抖地眼睫,将她轻轻地背到了自己的背上,随后,将血鳞剑从手臂上拔了出来。
“你……”
“总统大人,如果来到这里的我手无缚鸡之力,我会是什么下场?如果我找到了她却打不赢那些强化战士,我会是什么下场?如果我是个纯粹的人类,我又会是什么下场?!”
“匕”扭头看了一眼肩膀上小女孩的脸庞,发现她正死死地盯着仝泽海三人,散发出让她可以获救的愤恨情绪。
“我明白了,但你也杀死了三百多名人类来惩罚,再动屠刀,不觉得有些过火了吗?”
仝泽海没有选择回答和辩解,他本来就没有想过给薛岩两个人留活路,假装演戏和如今的发问,只是为了利用他们,发掘一下这个男人的情报。
(吾主,还记得吾的话吗?您的一时心软会导致后悔,不是吗?)
红雾弥漫,血鳞在“匕”另一侧的耳畔私语。
(汝是人类,吾是汝的剑,所以当汝因为人类之身份后悔时,吾等就无法替汝磨消后果。)
“那,无视这三百多人的死亡来保住这两个始作俑者,仅仅因为他们等到了你的到来。总统大人,您的行为对于这些没有等到您到来的三百多名人类来讲,不过火吗?”
“我并非
保住他们的性命,只……”
“那您就动手,或者命令你心目中合理的行刑者在这里动手!”
“匕”厉声打断了仝泽海的话语,如果让仝泽海继续说下去,自己就很可能被他判为没有行刑资格的存在。
然后,这两个人,就会在看不到日期的拖延之中活下来。
这里,并不是不允许打断的辩论赛。
仝泽海挑了下眉毛,赞许地看了眼“匕”,随后,他迈出腿,从薛岩的身边后退了一步,无声地从这场审判中退出。
“匕”抬步上前,他听着耳畔传来的微弱有力的呼吸声,抬起了血鳞剑。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制止了林书文的动作,他的耳机里传来了零玖的声音。
“恳求你……帮我,问一个问题,当年,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呼……”
(吾主,后悔了吗?人类,就是这样麻烦的东西。)
无视了脑海里血鳞剑的嘲讽,“匕”将血鳞剑架在了薛岩的肩膀,替零玖问出了她最后一个疑问。
“十八年前的边境,“影杀”新人部队的装备,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损坏的瞄准镜。”
薛岩明显一愣,但随后,他想起了那个将自己部下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孩,他露出了一丝苦笑,突然感叹了一声命运的嘲弄。
人所犯过的失误与罪责,终究会在某一天,如同被滚大的雪球一般……
“当年,我刚刚得到了可以救活我妻女的方法,那一段时间都没心思去管别的事,只为了找龙血……”
山坡上,零玖的瞄准镜内倒映着薛岩的脑袋,她右手死死地扣着扳机,左手覆上了闭合的保险,耳机里不断传来夹杂辩解的不在意解释,对战场生死司空见惯的薛岩并没有将零玖他们的悲剧看得太重。
在战场上,因为各式各样不愿相信的理由导致的悲剧数不胜数,他只是将这场悲剧看成了自己众多罪孽的一小部分。
尽管这是某些人永恒的梦魇。
“……最后,我很抱歉这样的惨剧,现在,也是时候让我还债了。”
薛岩垂下了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眼前的“匕”。
““匕”先生,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如果她真的喜欢你,请不要……”
“哼,当了婊子就别立贞洁牌坊!”
红雾突然炸起,包裹住了“匕”的身躯,随后,与刚才不同的声音从“匕”的口中传了出来。
“这个孩子当年心软现身,将血借给汝,让汝的妻子可以安然诞下女儿,同时还将其它的血液给了汝的女儿,直到她的造血系统被唤醒,开始运作,她用命做赌强行将汝的女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血鳞借着“匕”的身体对着薛岩咆哮而出,距离较近的人们下
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然而,在她苏醒后,汝做了什么?!汝将她当作供应龙血的物品!汝的女儿既然已经无恙,汝为何还要行如此天理难容之事?!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还在这里跟吾立什么父爱如山?!”
“但如果断了龙血,我的女儿就……”
“哼!汝的女儿在常年注射龙血后已经可以和吾主较劲,若真需要龙血续命,此时的她最多和常人无异!!”
血鳞已经因为薛岩的虚伪面孔动了真火,四散而发的剑气已经将薛岩的脖颈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血口。
“匕”静静地注视着薛岩沉默下来,他重新接管了身体,将血鳞剑从薛岩的脖颈处移开,用另一只手擦去了肩膀上小女孩的泪水。
“为了庆祝你的自由,可以让叔叔给你放个烟花嘛?”
“啊……?”
小女孩疑惑地看向了“匕”,但出于对“匕”的相信,她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总统大人,刚刚我问向薛岩的问题里的受害者已经将狙击枪对准了他们,请问,可以让这里唯一有资格审判他们的她,作为人民的行刑官吗?”
山坡上的零玖惊愕地看向了“匕”,迎上了他望过来的视线,对着她点了点头。
仝泽海看向“匕”的赞赏更甚,他抬步上前,越过了薛岩二人,走到了往“匕”脖颈出缩的小女孩面前。
然后,在所有的神州国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个一国之主,半跪在地,向那个小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代表所有被您和您的族人庇护的人类,向您致歉,我不求您原谅我们的冒犯和伤害。我只希望您可以如同您的同胞一样,可以继续在这个曾伤害过您的国家生活下去,然后,当这场赎罪之礼结束之后,您愿意在某天,重新相信我们。”
小女孩深深地望了仝泽海一眼,随后扭头看向了身边的“匕”似点非点地贴在了他的肩胛处。
见到最好结果的仝泽海保持着微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随后转过身,看向了薛岩夫妻,举起了手。
“行刑!”
“砰!”
烟花散落,小女孩扒着“匕”试图捂着她眼睛的手,亲眼见证了残害自己十八年之久的人类的结局。
眼泪沾湿了“匕”的脖颈,终于解脱了的小女孩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感情,用无力地敲打和撕扯痛哭着。
而在“匕”的耳机里,另一个解脱了的灵魂带着哭腔诉说着姓名与谢谢。
或许薛岩并不能算是零玖的仇人,但不管他是否有意无意,他都是导致了她们悲剧的载体。
一如喜悦需要某种相关的事物来宣泄一样,当这枚子弹穿过他们的脑袋,这个承载着零玖十八年梦魇的载体夹与他的性命一同,小女孩的枷锁一同……
如烟花般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