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被选出来的人,
被选出来换取更多的生命。
欧阳逸是个狠人,在“刑”的很多人眼里,他比很多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要“凶狠”。
人们互相都心知肚明,是什么让这个原本只是有点痞的公子哥变得如此残暴。作为权力斗争的受害者,欧阳逸并没有对自己的杀父仇人兼亲叔叔进行过任何动静过大的发泄行为。当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公子哥只是个普通小孩子的时候,一件事让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恐惧。
那是在他的父亲欧阳肃送殡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地痞流氓碰瓷刚从酒店出来的车队,随行的徐默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耽误时间,就准备掏钱了事。然而就在这时,欧阳逸放下父亲的遗照,阴着脸走下了副驾。红与棕的颜色填满了地面坑洞的缝隙,原本只会耍小孩子脾气的公子哥像个野兽一样咆哮着。也就是在那时起,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人是可以被活生生揍成液体的。如果不是之后徐默用关系压了下去,估计欧阳逸可以成为神州国上下几百年来第一个“变态杀人魔”。
这件事让刚刚从学校回归的欧阳逸树立了威严,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内,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公子哥并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在与“刑”合作过的监狱里一直到今天都在流传着一段话:
“如果看见某个年轻的碎发小伙子来到你的班房,记住,千万别吹嘘你曾做过哪些破事,一定要装孙子,记住!一定要忏悔!!”
正如这段忠告所说的那样,欧阳逸会将自己内心的残暴发泄到这些毫不悔改的凶犯身上,通常,当影杀需要监狱进行人员安排和行动配合时,“刑”的工作人员都会选择几个罪犯进行再次判决,这些罪犯往往是从两个极端中选择而出的:表现好和死性不改。
而欧阳逸却是负责表现好这一块的,在这两个极端之中,那些死性不改的基本上会加重判决直接死刑,而那些表现好的则大部分会改名换姓,提前保释,最终以新的身份回归社会。他需要验证这些渣滓是否真的可以被原谅,不允许任何的漏网之鱼。
欧阳逸大学进修的,是和犯罪与人性有关的心理学。在父亲欧阳肃的打造下,他甚至可以根据睫毛的抖动次数来估测出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很多表现良好的罪犯都听从了那些缺胳膊断腿老人的忠告,对自己的罪行发自内心的忏悔,他们也确实用新的身份做回了一个好人。
根据复查心理医生的报告,这些人发自本能的对“犯罪”这件事表示恐惧,有些人在被强迫打人时甚至痛哭流涕无法下手,要知道这些人曾经可都是拿砍刀直接找头呼的。
而这一切的元凶就是欧阳逸,他在每一个表现良好的罪犯面前展示了如何处理一个死不悔改的典型。有趣的是,每一次都会有一个甚至多个典型,这也让欧阳逸内心的失望与愤怒越积越深,而他“亲爱的叔叔”却在这之上加了把火。
那天,他陪着还是女朋友的郑澪轩驱车前往山里打野味,当晚在一家朴素的老农家里借宿,在那天晚上,一个潜逃的罪犯闯进了老农家里,他一边保护着老农一边制服了罪犯,但他在战斗时却发现那个
罪犯拥有着降低温度的异能。他将罪犯送到了山下的警察局里,顺手领了奖状和两百块奖金。当他游玩之后回到影杀,却发现那个抢劫成瘾的罪犯换了个名字成为了他叔叔的护卫。
他为了报仇隐忍了下去,之后,越来越多罪恶滔天但拥有异能和特长的罪犯加入了“刑”的队伍,终于,他听到了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那些罪犯开始变本加厉地重操旧业。
欧阳逸在报仇和良心之间煎熬,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无视。
他想过做小动作处理掉这群渣滓,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直到这次,欧阳刑背后的罪魁祸首组织了这次行动,他终于等来了复仇和赎罪的机会。
对,赎罪,赎他“冷眼旁观”的罪过。
静静地点着了第四根香烟,欧阳逸坐在伤员们的中心,看着头顶正抖落尘土的天顶,在这段时间内,他已经打飞了至少五块坠石,但他的头顶足足有十一层,已经伤痕累累的双拳显示着近乎于零的生还希望。
拍了拍被灰尘染成奶奶灰的头发,低下头的欧阳逸看到了内袋里的钱夹,温柔与不舍的表情浮上了他的脸庞,他抽出钱夹,打开,注视着里面与妻子的大头贴。
“警官,你……”
“嗯?”
身侧传来了伤员欲言又止的呼唤,欧阳逸收起钱夹,挪动到他的身边,检查着他缠绕着布条的双腿。
“告诉我,那里疼?”
他微笑地注视着张嘴的伤员,这套台词与表情曾是他拷问犯人时的常用姿态,但现在里面已经没有了对渣滓的嘲弄,只有发自内心的关切。
“没……没什么……”
“那就好,再坚持一下,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欧阳逸没有说错,确实是“你们”,他的打算很坚决,在他力竭死掉前,一定要保证这群伤员的存活。
“楼梯已经逐渐宽敞了,那边几个能走的试着向楼上撤吧,遇到救援的人记得说这里还有人。”
瞳孔倒映着一边几个只有一条腿受伤的伤员,欧阳逸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撤离。
“没有必要了,我们已经没救了……”
“与其关心我……”
同伴的视线打断了其中一人的话语,在场的人们分成了两拨,一拨低着头,一拨则看着欧阳逸,欲言又止。
“警官你带着他们跑吧,反正我们都这样了,还不如早死早投胎。”
最先开口的伤员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低着头的几个人咬着嘴唇,在纠结中一言不发。而原本就看着欧阳逸的几个伤员则挤出一丝笑容,小声符合着他的提案。
“就是啊……警官你带着他们跑吧……”
“你已经做了够多了,跑吧……”
“我这个死宅死了也就死了,说不定还能转生到异世界呢哈哈……”
那些低着头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一个人捡起地面上的小石子,开始在身下的地面上刻着遗书。
只有一条腿受伤的人们开始站起身,互相搀扶着看向欧阳逸,他们并没有开口催促,空气中只回荡着呼吸的声音。
不会发出任何
催促,甚至连出声的权利都被良心剥夺,他们是被好运眷顾的幸运儿,获得了更多的生存几率,不,这份幸运的得与失可以说直接分开了生与死。
欧阳逸吐了口烟,抬头看了眼天顶,从地上站起,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向着那边等待者的方向走去。看到这一幕的伤员们不约而同地迈过脸,本能地压抑着自己对死亡判决的恐惧。
“咚”
“呃!”
急促的风戛然而止,欧阳逸半跪在地面上,沾满血的双拳深深地陷进了落石内,他就这样靠着蛮力扛着落石,宛如古希腊神话里背着天的阿特拉斯神。
“咕咚!”
双臂发力,欧阳逸将手上巨大的“保龄球”丢到前方的空洞里,填补着原本被称为一楼的空间。
“呼……看来上面动静不小呢,你们愣着干嘛?快上去吧。”
被砸地面目全非的拳头渗着鲜血,血肉模糊的膝盖摇晃着,欧阳逸用手腕撑着墙面站起,他挤出一丝微笑,向抱着头望过来的人们发出了催促。
“警官你走吧!!”
最开始发话的伤员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泪水在他布满灰尘的脸庞上游走,写好遗书的伤员挪到欧阳逸的脚边,从背心上撕下一根布条,替他包扎错位的膝盖。
欧阳逸向着仍在等待着他的伤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赶快走,自己则靠着墙坐下,身边焦急地伤员不断推搡着他,催促声越来越多,催促声越来越大,欧阳逸任凭他们推搡,看了眼自己近乎粉碎性骨折的双手,刚才那块落石是他第一次正面击中的石块,前面五六块落石都是想撞球一样用其他的石头强行打飞,而这一次却十分不幸地没有找到足够大小的碎块。无奈之下的他只能用**硬打落石,其结果就是这样。
“你们给我滚!!!”
轻叹了口气,欧阳逸突然向那群仍在等待着的人们大吼,磅礴的杀气冻结了空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
终于,那群幸运儿们转过了身体,他们带着酸楚的鼻子和眼角的泪水,互相搀扶着,几步一回头地向着楼梯间走去。
“你们等……”
“你给老子闭嘴!怎么这么多事?!”
欧阳逸扭过头,面色不善地制止了身边伤员的发言,他直视着他的双眼,拿出了在监狱工作多年的杀气。
被骂的伤员紧咬着嘴唇,终于一头栽倒了欧阳逸的怀里嚎啕大哭,欧阳逸下意识地抬起手,看了眼手掌后苦笑着放了下去,他枕着伤员的脑袋,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我们打个赌吧,我已经无法活着接下下一块落石了,我们就赌,上面这块落石什么时候才会落下吧?”
“你知道我赌多长时间吗?”
欧阳逸用脸蹭了下伤员的脑袋,继续说着:
“我赌它在救援队到来前的一秒钟内才落下,如果老天有眼的话……”
对,如果这不让好人好过的老天爷有眼的话,就让自己可以在闭眼前看到他们获救吧……
祈愿的回声包裹着哭泣,在那即将坠落的落石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