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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师父的疑虑

    晨光点瞳,唤起了眼睫的颤抖,自黑暗中逃离的瞳凝视着淡青的天花板,逐渐恢复疼痛的躯体眷恋着棉被的温暖,但被习惯拐走的灵魂却将寒冷披身,麻木地走向了今日的苦难。

    “身体疼不疼,要是坚持不了的话我可以让你休息一天哦?”

    风许鸢双手撑着饭桌,眼镜状的仪器里满是数值,她正检查着弟子的身体状态。

    手掌已经无法抱紧饭碗,林书文颤抖着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喝着白粥,他已经顾不上舌尖的刺痛,抽搐着的腹部夺走了他初醒的意识,僵硬的手臂搁开腹部与下身,抱住了唯一拥有其他感觉的胃袋。

    魅儿跳进了主人的怀里,像个暖宝宝一样柔软着林书文的腹部,他缓缓地抽出手臂,抚摸着爱宠的他满脸温柔。

    “听师父的,因为师父你不会害死我的嘛……”

    轻柔地声线不含一丝抗争,在经历了一周训练之后的林书文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浮躁与火气,如今的他已经放弃了大半的思考,拥有的仅仅是被痛苦麻痹的灵魂罢了。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小说情节:军队的教官为了舒缓部下年轻小伙子的青春期躁动,就加大了训练力度,让他们累的没有心思,甚至没有力气去胡想乱搞。没想到的是,现在被师父练干最后一丝力气的自己别说开车,甚至连动脑子都觉得费劲。

    然而风许鸢原本嬉笑的脸却逐渐僵硬,她低下头,回忆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情景,有一个男人也是吃尽了开头魔鬼三十天的痛苦,没有一丝怨言,然后……

    “这样啊,那等吃完饭一个小时后,你就去山里吧。前两个公里散步加准备动作,后面的三公里加速跑。”

    “知道了。”

    “喂,真的没有什么想对我抱怨的吗?”

    “没有啊,因为我的确感觉到了变强了嘛,师父是不会害我的……”

    林书文从小对师长的理念就是顺从,这也得益于他曾遇到过几个十分优秀的老师。当初教授他跆拳道的李教练也曾如风许鸢一样严格。当初只有十岁的自己恐惧疼痛,变着法逃课,但只要自己来到道馆,教练都会亲自训斥,教导,训练自己,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只要你下一次还站在道馆里向他鞠躬,他就会“旧账新账”一起单独对你算。

    只要你感受到成长,那就说明师长没有害你,不论他曾多么严格与刻薄,你只需要记住以前的你,连一个轻靶都踢不响。

    在林书文心里,那些肯倾心教授自己的师长都是值得自己尊敬的,所以他会照单全收所有的要求,像个无声的铁块一样接受他们的锻打,不论自己会经历什么。

    但风许鸢曾教授的那个男人并不如林书文一般的善良与心怀感激。

    倒束的马尾扫过山路的枝杈,风许鸢紧跟着面前东倒西歪跑步的少年,眼镜里显示着弟子灼痛着的部位。风许鸢很清楚林书文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也因此,她等待着林书文像那些孩子们一样对自己抱怨和哭诉,哪怕是被痛苦逼疯的辱骂与指责。她明白自己的思想十分疯狂,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出格,但是胸间二十年前的伤口却让她失去了理智,那个男人也是这样的沉默

    着接受她所有的要求,获得了自己的欣赏,然后,贯穿自己的剑刃诉说了他的压抑。他并不是拥有着傲人的毅力,他只是将愤恨藏在心里,等待着爆发。

    “下一个问题,被相克元素攻击的元素灵会怎么样……”

    “当,能量渗透的量值……达到覆盖线……会让元素灵……咳……重归自然……呼……然后,诞生新的元素灵,呃……同时契约与记忆丧失……”

    少年的手臂已经布满了血红的纹路,那是肌肉被撕扯开的结果,笔直的身体散发着热气,在冬季的干冷中融化出人形薄雾,追逐着的水滴连成水线,在红白的肌肤上书写。半开半闭的眼睛里隐藏着坚毅,然而那不是师父“希望”的表情。

    “风许鸢小姐,你在想什么事情吗?”

    残月从风许鸢的影子中飞出,询问着捂住胸口发呆的风许鸢。竖瞳的余光分析着仪器屏幕上的数值,她担心想着事情的风许鸢会忘记监视仪器,毕竟训练的原理是将林书文身体每一处肌肉的力量完全消耗,然后根据每一天的恢复情况进行再一次地压榨,彻底释放与逼出他身体里的所有潜能,但这样的训练无异于死亡折磨,需要仪器时刻检测他的状态,保证紧贴着那一条危险线,所以她担心风许鸢会因为发呆让自己的主人陷入危险。

    “残月,我的这个弟子应该不是受虐狂之类的吧……?”

    “唉?当然不是啦!我的主人善良友善心理健康,怎么可能是受虐狂!?”

    “哦……”

    风许鸢低垂着眼帘,示意林书文停止动作,看着趴在地上喘气恢复的弟子,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开始了讲述。

    “曾经有个人像他一样,不论我怎么要求,怎么训练都不吱声,跟他同期的孩子们都会对我喊疼撒娇,只有他一个人像个大人一样默默地执行着,我当时觉得他意志坚定,是个可塑之才,后来慢慢地,开始对他格外关注,最后确定了他作为我的继承人,也就是这两个孩子下一代主人。”

    风许鸢从胸口里拉出发着光的黑白吊坠,残月在光剑照亮的沟壑中敏锐地看见了一道残留已久的贯穿伤,她似乎知道了那个人最终没有成功继承的原因。

    “后来,我把“影”传给了他,就放他在社会上闯荡去了。结果直到我回国准备安享晚年时,他找我要剩下的“辉”,我当时需要“辉”来辅助影杀救国,就暂缓了一些时日。之后过了三年,也就是在这三年间,我开始被世间的凡人们误解中伤,最终不得已带着弟子们来到了这里,然后就在叶渊那群孩子们出师那天,他来了。”

    胸间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风许鸢看着在苏醒状态也被动物们簇拥着的林书文,继续对着唯一的倾听者叙说结局。

    “他再次向我索要“辉”,当时因为叶渊的帮助我已经知道是他在背后中伤我,甚至当时针对国家的入侵者也有着他的影子。我提出进行剑术比试,然后我悲伤的发现他的剑路里面已经充满着杀意,对着我的杀意。我带着很铁不成钢的怒意将他手中的“影”打飞,宣布将他逐出师门。后来他哀求我,像当初那个孩子一样祈求着我的原谅,希望可以重新在我的手下修炼,当时叶渊见我心软,说让他自

    废一目,想着像他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是不可能做到这份上的,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挖去了自己的右眼,然后我彻底心软了。”

    残月看着已经彻底失去往日神采的风许鸢,将黑翼盖上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了几下,风许鸢小声道谢,看着手心里静躺的“辉”与“影”,补上了过去的结局。

    “我让他捡起“影”,然后跟着我去正室疗伤,然后就在他到达我身后的时候,道场外突然出现了爆炸的声音,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他将“影”捅进了我的胸口。但他并没有夺取我的性命,而是用流血的眼眶诉说着那些年他的不满与愤怒,将自己这些年受的伤痛与苦难都归结于我。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关心的是,叶渊带领的那些孩子们正为了我抵抗着入侵者,我用“辉”的治疗能力拼死将他打伤,但之后失去力量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那群孩子们被不知何时布置好的陷阱屠杀,我曾寄希望于不远处的寺庙道馆,但是直到军警赶来,他们的山门都是紧闭的。”

    风许鸢摩挲着手心里暗淡的“影”,小声疏导着他的内疚,告诉他自己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他。

    “后来的故事你应该跟他一起听叶渊说过,后来的我彻底闭关,二十年里只和叶渊他们一家保持联系。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所以主人闷葫芦的性格让你想起了那个戴蒙,并且怀疑他是不是第二个隐忍着的毒蛇吗?”

    “……”

    风许鸢默认了残月的结论,她知道自己时隔二十年遇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心性,她也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观察与测试,甚至连林书文解决个人需求的次数都有记录。但是尽管如此,顺从与毫无怨言的他还是与那个男人的身影重合,心结的存在让她越来越害怕,担心自己再一次看走了眼。

    残月咧了咧嘴,她收起了风许鸢背上的黑翼,用翼尖指了指远处和动物们欢闹的主人。

    “既然这样那你何不进行个测试,不是这样的细水长流,而是通过激发主人情绪的测试,现在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你,换句话说,如果主人失控,你完全可以阻止我们。”

    “不是失不失失控,我听希望他像其他孩子那样埋怨我,那样至少证明他不是……”

    “但那样也可能是掩饰不是吗?就像那个戴蒙挖自己眼睛一样。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的主人的为人,就用最过激的测试方法来测试吧,虽然有点对不住主人,但是早点解开你们俩的心结对我们彼此都好不是吗?”

    “……”

    风许鸢无言地收起吊坠,走向了林书文,轰散了兽群的她宣告着弟子休息的结束,十几秒后,熟悉的问答声再次响起。

    当夜,风许鸢只身一人来到了寺庙道场,将一封信递与了某位外出讲学方丈的弟子手中。圆月皎洁,从寺庙回来的风许鸢侧坐在弟子的床边。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对不起”的颤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内。听到响声起来的莫云飞躲在沙发扶手后,用包含八卦的视线注视着师徒二人,然而还未等嘴角咧开,来自脖颈的重击就夺取了他的意识。

    月光下,干练的伊人红霞拂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