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的家乡山好水更好,这里的姑娘漂亮又温柔,你看那潺潺的河水上呦,鱼儿多肥多自在,你看那叠叠的梯田上呐,风吹麦浪绿油油,你看那姑娘的脸上,迷人的酒窝多甜美,你看那山间的汉子,宽厚的胸膛多结实”
清早县城的大街上,心情舒畅的段虎,走在阳光洒落的街道上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声音挺嘹亮,人也精神,美中不足的是调儿不准,就是五音不全,耳朵受罪。
这不,所到之处引来不少路人的关注,捂嘴偷笑的还挺多。
曹满放慢脚步在后面跟着,畏畏缩缩,故意把距离拉远点。
实在是太丢人了,尽管他已经是二皮脸,但还是觉得丢人。
“耗子,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跟紧点。”段虎回头招了招手。
“虎爷,别唱了好不?你看大伙都看着我们呐,实在要唱,咱回家唱行不?”曹满难为情的劝道,段虎呢?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一路走一路唱,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段虎终于不唱了。
曹满舒缓了一下心情,看来这人吧,精力太旺盛不见得是件好事,好在精力再充沛,闹腾够了也有消停的时候
消停个球,清了清嗓音的段虎又扯着喉咙开始唱了起来。
曹满感到纳闷,今儿个黑脸挺反常,莫非打了鸡血不成?可屋里院里也没啥鸡,就连隔壁那只清早打鸣的金刚大花鸡也还健在,应该和鸡血无关。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满暗中提高了警惕,否则啥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
又走出了一段路,段虎再次停下了歌声,曹满的耳朵刚清静一点,好么,歌声响起
曹满忍不住了,本来心情就烦,现在更烦。
“虎爷,大清早的你高兴个哪门子劲?我这都要愁死了,你倒好,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欢实,好歹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如何?”
这回不错,段虎真的停下了歌声,上来一搂他的肩头,“拉个苦瓜脸干嘛,心烦啊?”
曹满憋闷的点点头,有你在心更烦。
段虎神秘的一笑,“我能让你不心烦,这法子一试准灵,想不想听听?”
“还是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曹满连忙拒绝。
“真不听?”
对付曹满的办法多了去了,就比如现在,段虎一瞪眼,曹满立马服软。
“那,随便听听?”曹满不抱希望的说道。
“很简单,跟我一起唱歌就行”
唱歌?
曹满肾疼,我咋说来着?黑脸能安好心才怪!
“听好了,我先示范一遍,你学着点。”
段虎扯开嗓音,开唱。
“嘿呦嘿呦嘿嘿呦嘿呦嘿”
“姑娘的笑容像春风,汉子的心跳动如鼓,树上的鸟儿喳喳叫,草里的花儿红扑扑”
唱了不过瘾,段虎还跳了起来,步伐很简单,就是看着很怪异,一点儿都不美。
曹满
“别闹了虎爷,正经点行不?”人要脸树要皮,曹满实在是折腾不起,当即嚷嚷了起来。
段虎身形一滞,不跳也不唱了,但黑脸沉得吓人,黑乌乌的,就像暴雨前夕的天空。
曹满有点后悔,自己咋这么冲动呢?明知黑脸脾气爆,还偏要捅黑腚,这下好了,骑虎难下。
“要不,你接着唱唱跳跳?”曹满弱弱的问道。
段虎鼻哼一声,“算了,有人会说我不正经。”
“那是开玩笑的话,当不得真。”曹满还真怕段虎发火,否则他就可就要遭殃了。
还好,段虎没发火,而是换了种温柔的方式。
“耗子,不是我说你,一大早就哭丧着个脸,就你这气色,好运都不会来找你。”
“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可是很重要的,想要一天过得快快乐乐、顺顺利利,就必须有精神,你看虎爷我,旭日东升,紫气聚身,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知道为什么我会活得这么自在,而你却霉运缠身吗?”
曹满侧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晃晃脑壳,“不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否则免谈。”段虎认真的说道。
坑,一定是坑,千万别答应!
曹满的心在嘶吼,可脑袋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
“对嘛,这才像个爷们。”段虎满意的笑道。
“听好了,为啥我的精气神会这么棒?因为我会缓解压力,如何缓解压力呢?简单,就是心烦的时候吼几嗓子,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开心就好,人一开心,诸事顺利,万事吉祥,霉运见了都绕道,懂了吧?”
曹满嘴瓢咧开,笑了个干巴巴。
他真后悔,刚才为毛要提前答应对方的要求,最起码先听听是什么要求也好。
现在咋办?
上贼船了。
“行了,玄妙之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该到你信守承诺的时候了,跟着虎爷,我们开唱!”
曹满笑得更苦了,对吧,刚儿咋想来着?
趁着段虎清嗓吐痰的时候,曹满身子往后慢慢一缩,想开溜。
可惜没滑溜出去,身子刚一动,段虎的糙手就薅住了他的后脖颈,“耗子,哪去?”
曹满心里叹气,得,被抓住了。
“不干啥,就是有点内急,想找地儿小解一下。”曹满有的是词儿,像这种借口,他张嘴就能来。
“挺好,虎爷也有点内急,要不,一起?”段虎松开了薅住的糙手,沉着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不少。
离着路旁不远,找了棵粗脖大树,段虎瞅瞅左右没人,解裤掏龙,哗啦啦一阵水响,撒了个舒爽通透。
“耗子,掏鸟玩呢?还不赶紧撒!”见曹满半晌没啥反应,段虎催促一声。
曹满没生气,反而还有一小点的高兴,总算没提小泥鳅,改鸟儿了,鸟儿比泥鳅好,鸟吃泥鳅,泥鳅吃土,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只是
刚才说内急不过是一个推辞,现在真要来点实在的,挤不出来哇!
“虎爷,要不你回避一下?有点难为情。”曹满羞答了一句。
“人丑多作怪,都是爷们还怕被人看,德性。”段虎提好裤子回到了路上。
曹满随便抖了抖,提好裤子也跟了出来。
段虎眉梢一挑,“这就出来了,咋没听见水响呢?”
“存货不多,就挤了那么一点,声儿小。”曹满讪讪而道。
“耗子”段虎拉长语调,听得曹满心里就是一突,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诶,听着呢。”
“我这人最恨的就是出尔反尔,你说你会骗我吗?”
这话问得够直接够尖锐,曹满感到脖子眼直冒凉气,该不会对方察觉到了?
“虎爷,你想多了,是真想多了,我怎么会骗你呢?”曹满扑闪着大眼睛,迷人的看着段虎。
“是嘛,那接下来我们”
不等段虎说完,曹满含着泪欢呼一声,“当然是唱歌咯!”
“哈哈,你这家伙,想唱不早说?我们开唱!”
曹满的心情又苦又酸。
唱你大爷,老子想哭。
“嘿呦嘿呦嘿”段虎开心的起了个头,“耗子,唱!”
“嘿呦嘿呦嘿”曹满鼻哼声跟唱着。
“别把自己当娘子汉,声音大点,嘿呦嘿呦嘿”
“嘿呦嘿呦嘿”曹满把音量提高到了蚊子声级别。
“再大点声!汉子的心胸比山高,姑娘的温柔比水长”
“汉子的心胸比山高,姑娘的温柔比水长”曹满苦涩的把音量提高到了苍蝇声级别。
“给我吼出来,青山绿水长相伴,月下鸟儿成双对”
曹满咬紧老牙,豁出去了,扯开破锣大嗓开唱,“青山绿水长相伴,月下鸟儿成双对”
“这就对了,唱歌要有气势,不但要唱得好,我们还要跳起来,跟着虎爷我们边跳边唱!嘿呦嘿呦嘿”
开弓没有回头箭,曹满,拼了!
“嘿呦嘿呦嘿”
刚开始,曹满备受煎熬,跟油锅里的肉饼似的,上下两张皮,都能滋滋带出响声。
曾经堂堂的治安大队长,麻县的风云人物,沦落成为了街头唱歌跳舞的艺人,关键是唱得难听跳得难看,没人给赏钱。
曹满丢不起那个脸,尽管早就不要脸了。
但渐渐的,当丢脸丢到了没脸没皮的程度,曹满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羞涩了,似乎心底的某种东西正在开始萌发。
这种奇妙的感觉,能让他敢于放开一切,就像经历了一夜霜打的小草,在初阳煦暖的照耀下,重新绽放生命去迎接新的希望一样,自在,充实,奔放!
看着周围笑弯了腰的路人,这一刻,曹满发现对方脸上挂着的不再是讽刺和嘲笑,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快。
拙劣的表演变成了一颗能够传播快乐的种子,把喜悦和欢乐传递给每一个人,在通过对方反馈给自己,让自己也变得更加开朗和乐观起来。
曹满沉浸在了美妙的感受中,一切是那么的随意,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他要尽情的唱,尽情的跳,尽情的发泄。
任他狂风骤雨,我自逍遥快活。
敞开心怀的曹满手脚并用,扯嗓高吼,而这时,段虎不跳也不唱了,往旁边一站,抱着手直乐呵。
意犹未尽的曹满油脸一红,怨妇般的小眼神深深幽幽,“虎爷,咋不接着来了?”
“已经够了。”段虎笑着回道。
曹满怨气爆棚,老子才开始你就够了?
好歹也让老子尝把高点的滋味,爽完后再结束吧!
黑脸哇,就没你这么缺德的货!
“别介,要不再爽不,是再来一会儿如何?”
卧槽,啥话?
曹满自己都觉得有些糙,又糙又恶心。
段虎不以为意的点了根烟,大白龙一吐,烟雾飘忽飘忽。
“凡事讲究的是适可而止,过了反而不美,这话你能听懂吗?”
曹满猛晃脑壳,懂你姥姥!
老子就一俗人,不是文化人,更不是老学究,听得懂才怪。
段虎弹弹烟灰,“我告诉你。”
曹满长叹一声,高点没了,好无聊,好空虚,好寂寞。
段虎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说道:“做人也好,做事也罢,要知分寸守底线,不管曾经拥有什么,又或是现在失去什么,有些东西必须守住。”
“自尊,自信,自强,自立!”
曹满再晃脑壳,话太深奥听不懂,我只知道,我没守住我的脸皮。
“从昨儿个晚上开始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早也是,一路唉声叹气,为什么?”
“因为你失去了你的尊严和自信,怕被人笑话,被人嘲讽,更怕见到你的同事,怕见到赵老狗!”
一语中的,曹满当即脸色不安了下来。
段虎没说错,从昨夜开始他就心神不宁,一想到自己将面对那些挖苦和嘲讽他的人,心里七上八下慌作一团。
“耗子,你的改变虎爷是看在眼里的,但如果不能坚守底线,不能找回自尊,何来自信,何来自强自立?”
曹满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开始听懂了。
“如果你不能坚持底线,对你自己无法做到适可而止,那只会过犹不及,所有的压力和挫折,会让你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废物。”
“你,想成为一个废物吗?”段虎问道。
“我不想成为一个废物!”曹满怒吼道。
“那你还怕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吗?”
“怕个球!”
“很好,我再问你,你还怕赵老狗吗?”
“我”曹满犹了起来。
赵所长的阴险恶毒,曹满有着刻苦的体会,能折磨得你痛不欲生,能让你生不如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曹满是真的怕了对方。
“记住,在挫折面前,你越退缩,对方就越逼近,直到逼得你走投无路,坠入万丈深渊,想要战胜对方,就必须学会坚强,直面你的敌人。”段虎循循善诱着。
“现在,你还怕赵老狗吗?”
曹满咬咬牙,“我想吃狗肉,赵老狗的老肉!”
“很好,这才像是一个爷们。”段虎夸赞一声。
曹满攥紧双拳,仰天狼狗叫,段虎的一番话,让他感觉自己活得又像是一个人了。
“别嚎了,省点力气干正事。”
一声喝止,曹满的高点再次被打断,好难受,就像刚要出腚的黄条,夹了一半不给出,还憋不回去。
“虎爷,我还想唱歌跳舞,刚儿没尽兴。”曹满不甘的嘟囔一声。
“适可而止。”
“我才刚开始,都没爽起来”曹满双手斗虫虫,老委屈。
“不是虎爷不陪你,而是”段虎抬手一指前方。
曹满顺势看去,顿时明白了,道路旁的那栋建筑物,不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县警所吗?
刚才玩得太开心,忘了瞧路,现在一看,好不容易扬起的斗志,瞬间又缩了回去。
“是爷们就别怂蛋,我们走。”说完,段虎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朝县警所的大门走去。
曹满深吸一口气,暗地鼓了鼓劲,跟着段虎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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