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原王帐，女妖眠殊向陈小猫进献了一瓶曼殊沙华花露。</p>
陈小猫笑问：“冥界的十块曼殊沙华花田，如今全部都种上新花苗了么？”</p>
“感谢灵尊，如今全都已经种上。”</p>
“那便很好。”陈小猫说完，目光中带了一丝询问。</p>
眠殊会意地望向那只装曼殊沙华花露的匣子。</p>
陈小猫揭开装花露的木匣，指尖撬开匣底，目光一扫而过，表情满意。</p>
毡帘掀起，清秀少年缓步进入。</p>
陈小猫眸间光芒亮起，对眠殊道：“这是我的大司农，如今常在王帐辅佐我。”</p>
清秀少年低头向眠殊一揖，轻抬眼睑偷视对方。</p>
眠殊却只淡淡低首，便退了出去。</p>
少年近日都被众人捧在手心，忽被眠殊一冷，眼神有些委屈。</p>
陈小猫笑着安慰他：“不要在意，她从前对我也是如此。”</p>
“嗯。”他乖巧点头，又凑到陈小猫身旁。</p>
陈小猫不动声色地取出那瓶曼殊沙华花露递给他。</p>
大司农得了赏赐，当场便向空气喷洒一点。</p>
于香风中旋转一圈，他被那清香熏得神醉，双手随意地攀上陈小猫的手臂，笑容如春阳朝露般纯净。</p>
这幅天真活泼情态，比四郎从前的温柔含蓄更易讨人开怀。</p>
陈小猫却只淡淡微笑。</p>
“这两日你时常不在我身边，又跑何处去了？”她问得不带什么情绪。</p>
“我见灵尊食欲不佳，便去寻了一些好的方子，想为您开开胃口。”他的语气中带点撒娇的温软。</p>
“哦？”陈小猫好奇。</p>
“我这个方子，得同去清幽之处，才能品出滋味。”他温柔中带点小卖弄，换来灵尊宠溺一笑。</p>
青罗山下，千丈瀑旁明灯璀璨。</p>
烤肉架上的夜牛肉滋滋作响，焰火的烈香让陈小猫想起人间静庐的冬天。</p>
雪中烤羊，才是人间至味。</p>
若非余临渊的夫人带着孩子敲开了静庐大门，或许今日仍是“岁月静好，琴瑟在御”。</p>
看着眼前不知愁的少年，她心底忽然升起岁月不复的伤感。</p>
“灵尊，你要等等，我去采一点好东西来。”那少年向山下跑了几步，一面挥手跟她示意。</p>
她向他温和一笑，倒也乐得清静。</p>
本要继续回味往事，她却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血腥味。</p>
不好！</p>
她起身去寻少年，果然见到不远处，青衣男子与少年相隔咫尺。</p>
四郎从少年腹中抽出万古清光，年轻的生命消失得无声无息。</p>
他本欲抽身遁走，抬头却见到杀意凛然的陈小猫。</p>
一息间，她闪至四郎面前，扼住他的脖颈。</p>
他恐惧已极，嘴里不断哆嗦：“萦怀，我只是……只是为了我们的孩子。”</p>
孩子？</p>
她猛然醒悟过来，手中的力道慢慢减弱。</p>
这大约是他逃脱的唯一机会，四郎手中万古清光猛然刺进陈小猫腹部，他用尽平生力气搏命一挣……</p>
她捂住小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仓皇而逃的青衣人。</p>
这便是自己以心相许过的人？真是讽刺至极……</p>
四郎未能走远，郑吕克带人赶来，将他团团围住；</p>
“郑吕克，你好不要脸！”</p>
四郎似乎恍然大悟：从始至终，他不过是郑吕克借刀杀人的那把“刀”而已。</p>
郑吕克笑容阴冷，手指一勾，身后数十名魔修汹涌而上。</p>
四郎困兽犹斗，要害之处皆被法器击伤。</p>
他一面后退，一面向郑吕克叫骂，终于还是找到机会，乘万古清光遁逃而去。</p>
看着四郎消失的方向，郑吕克眼中尽是不甘。</p>
他的命令，本是不留活口。</p>
不料，谢清澜的修为似乎比他探知的高出一点。</p>
让那人逃走，便是留下了隐患。</p>
若哪一日，谢清澜到灵尊面前揭发自己，后果不堪设想。</p>
不过没有关系，自己只需加快计划，即可。</p>
何况，那人如今受了重伤，一时间也威胁不到自己。</p>
“暗花”会帮他了结这桩麻烦。</p>
匆匆赶到陈小猫身旁，郑吕克关心道：</p>
“灵尊，你怎样了？”</p>
陈小猫面色苍白，低喃道：“大司农，没了啊……”</p>
那样鲜活年轻的生命转瞬便消失了，一瞬间，她似乎苍老了许多。</p>
……</p>
灵尊回到王帐后，郑吕克便始终守在王帐外。</p>
王庭医官帮陈小猫问了诊，郑吕克立刻跟出来询问情况。</p>
老医官不由叹了口气：“那一刀下去，孩子便保不住了。更糟糕的是……”</p>
“怎么了？”郑吕克塞了一枚硕大的东珠到老医官手中。</p>
医官道：“伤害灵尊的法器威力巨大，反噬了她的经脉，导致她修为下降，短期内无法恢复。”</p>
“下降到什么程度？”</p>
“灵尊虽是魔体，修的却不是魔道。</p>
我一时说不好她现在的境界，但相比从前给，修为下降了四五成。</p>
现在也就在焚元境上下徘徊。”</p>
郑吕克打发走了老医官，眼中流露一丝喜色。</p>
对于他来说，灵尊修为下降并不在他计算中。</p>
他原本打算利用谢清澜除去大司农，进入灵尊的生活圈，再徐徐图之。</p>
谁知那谢清澜，竟然蠢到对灵尊下手。</p>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p>
他调整了仪容，严肃中带点温和，走入王帐。</p>
失去孩子对灵尊的打击很大。</p>
陈小猫神气萎靡，目光呆滞卧在床头，眼角还有泪痕。</p>
郑吕克却并不在乎陈小猫的心情，只顾作关心地拾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p>
确认她的修为只剩四五成后，他才放心帮她被子捂紧。</p>
“灵尊好好休息，来日方长。”他心不在焉地劝慰一句。</p>
“郑吕君……”</p>
陈小猫望着他，眼中皆是疲惫和悲伤：</p>
“我恐怕要闭关一段时间，如今我身边已没什么得力者……还请郑吕君帮我。”</p>
郑吕克体谅地点了点头，却道：“只是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p>
陈小猫沉默片刻，才道：“郑吕君，你来。”</p>
待郑吕克到他身边，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拉他坐在自己床边。</p>
凝视着俊美男子片刻，她开口道：</p>
“其实本尊心仪郑吕君已久。</p>
若郑吕君愿意，我可嫁与你，立你为尊君。</p>
与我共享冥界万年岁月。你可愿意？”</p>
郑吕克一时难以拿定主意：</p>
成为灵尊身边唯一倚重的人，然后携灵尊的威势，顺理成章地独揽冥界大权</p>
——这本是他筹谋的进阶步骤之一。</p>
但这次灵尊伤得太重，让他看到另一种更直接的可能性。</p>
“此事太过仓促，容克想一想。”</p>
未待陈小猫接话，他转身出了王帐，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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