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了,卢府之中满堂皆白,到处挂满了白色的灯笼,随着夜风在空中飘忽不定地摇摆,灵堂之中,黄铜烛台上的白色蜡烛已经烧了一半,偌大的灵堂之中只一个身影,蒲团之上,顾羽安也已经跪了大半夜,许是担心夜风喧嚣扰了亡人,灵堂的门和窗都紧闭着。
灵堂外守灵的下人刚刚换走了一拨,新换来的两名小厮坐在灵堂门口的台阶上,正低声交谈。
双瑞大哥,你说说,这两天我怎么到处都看不见小九了,少爷生前可不是最赏识他了吗,他家里人都跟着沾了不少好处呢!如今少爷出了事,他虽是受了伤,现下却没有在府内养伤,怎么会不见踪影了呢?难道是跑了?你在老爷房里当差,定然知道不少内幕,快跟小弟我说说!说话的小山年纪尚小,耐不住守夜的清冷。
你先别瞎说,看看,这灵堂里没人了吧?顾少爷昨日就走了?
走了走了,都这么晚了灵堂里早没人了,我们换班时上一班的人也没提起有人在里面啊,顾少爷先前可是在这里呆了三天三夜呢,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这会儿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双瑞大哥你就放心吧!你定是有什么大内幕!快和我说说!小山兴奋起来,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气,坐好了准备好好听双瑞说话。
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别泄露出去!
放心吧!双瑞大哥!快说快说!两人聚拢在一起,不大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一字不差得传入了顾羽安的耳中。
小山,你知道不知道,之前小九和顾少爷他们抓住了一名黑衣刺客,那个刺客呀,服毒自尽了!
那日顾少爷带着少爷的尸体回来,我看见一个黑衣服的男人被小九捆了个结实,没想到自尽了!啧啧,做刺客真是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还是我们做小厮好。小山摇摇头,撇了撇嘴,一副颇有感慨的模样。
一般的刺客可不会服毒自尽!双瑞四下张望,确认四周没有人,轻咳了一声,才郑重其事地轻声说到:这个刺客是个死士!死士你知道吗?!这都是那些皇子王爷才会有的!
昏黄的烛光中,顾羽安的眼眸暗了下去。
双瑞大哥,死士我听过,可这死士为什么要杀少爷?少爷是纨绔了些,平常却也只是遛狗斗鸡,从未真正害过谁呀,这又和小九又有什么关系?小山挠了挠头,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的灵堂,想到了平常少爷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虽有些少爷脾气和架子,却从没真的看不起他们。他内心再也没了探听到了大八卦的兴奋。
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昨天夫人不让老爷进屋,自己在房内哭了很久,好像很生老爷的气,老爷也很是疲惫,吩咐所有人都下去不用伺候,我走的慢了些,隐约听见老爷说‘这件事现在只能暂时如此,知道这些的只有小九,我已经送他走了’随后还说了什么匕首,二皇子之类的,大概就是别的事了。
听到这里的顾羽安,脑中轰的一声,一个念头愈来愈清晰:二皇子,是二皇子要杀自己!虽然顾氏家训不得参与派系斗争,爹和自己也都遵循至今。只是爹和卢伯父有同窗之谊,自己和建为也关系甚密,如今建为的二叔身为太子太傅,顾家也无可厚非地被打上了太子一派的标签!自己乡试、春试都得了第一,如今两派之间的斗争正是焦灼,怕是二皇子不会容忍太子一脉再出一个状元郎!此次的刺客,应该就是二皇子派来的!目的就是阻止自己高中状元!
灵堂之中没有一丝风声,烛光也仿佛静止了,刺客已经身死,现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和二皇子有干系,况且自己现在也只是一介小小书生!如何替建为报仇?!闭上了眼睛,顾羽安握紧了拳头,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一阵穿堂风吹过,蜡烛突然噼里啪啦地响起来,虽然声响很小,还是惊醒了靠在门柱上睡觉的小山,回头看了看身后开着门的灵堂,咦?门怎么开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黄铜烛烛台上所剩不多的蜡烛又噼里啪啦起来。这蜡烛又该换了!揉了揉眼睛,小山起身走进灵堂更换蜡烛,空空荡荡的灵堂已不见半个人影。
清冷的夜色中,一骑快马朝着都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顾府,顾老爷和顾夫人都还没有睡下,此刻正在油灯下,一齐看着顾老爷手中略带潦草的信筏。
爹、娘:
自建为兄遇刺身亡以来,知道他是替我受死,儿时常惶恐忧虑,建为兄死前让儿给卢大人带话,虽是半玩笑,儿却始终不敢忘,如今因种种原因,卢大人暂不能替建为报仇,儿却不能坐视不理。刺客背后之人,其目的是不想让儿身中状元,恐太子系会如虎添翼,儿深知我顾家有训,不得参与派系之争,如今儿却不得不违背祖训,望爹娘原谅孩儿不孝,以后若有机会,儿定当负荆请罪,长跪祠堂。
儿已经过深思熟虑,此番前去都城,定不会意气用事,儿决心收敛锋芒,伺机收集证据,亲手为建为报仇,只是先前答应爹娘和爹一样做一位教书先生,如今却是有负于此了。此别经年,无颜面对爹娘,只好深夜出走,爹娘照顾好自己,羽安亦会好好照顾自己,待此事办成,再尽孝于爹娘。勿怪,勿念。
不孝儿顾羽安。
对看一眼,顾夫人眼含泪光,强忍着不让它掉落,只盯着信筏,顾老爷一把将顾夫人搂在怀中,后者终于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爷好了羽安的心性我们都是了解的,他能做此决定,应该是早就深思熟虑过了,你该对我们的儿子放心才是,他虽决定参与派系之争,却是不会做什么阴狠毒辣之事,定是能自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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