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大雨过后,三月早天的云烟被暖风搅散开来,湖堤畔遍植垂柳,刚抽出的嫩绿枝桠,随风柔柔地摇摆着,虽是正午十分,却是娇爽怡人的好天气。一位全身灰衣的小厮手提食盒沿着湖中小径向湖心小岛走去,垂柳环绕中,几棵桃花树身姿正俏,花瓣深浅不一,有如粉荷,有如胭脂,花径当中正有一座飞檐翘角的小亭,朱色的琉璃瓦闪出微光,六根赤色柱子支撑住六角,上面蹲着形态各异的小兽,亭子正中一张圆石桌,六张圆石凳,两位头戴方巾、书生打扮的男子相对而坐。
建为兄,这碧漪亭不愧是翠湖之精髓所在,绿柳息阴,翠荷听雨,这桃花更是馨香。亭中对联也如此雅致,‘十亩荷花鱼世界,半城杨柳抚楼台’,你可知是何人所作?
羽安,你我在一起就莫要这般文绉绉了,这对联是谁作的我不知道,不过这半亩荷花鱼世界,我看便是说这翠湖盛产美食嘛,倒是所言不虚,今日书院沐休,你我就在此安然享乐,看,菜来了菜来了。说罢,灰衣小厮已行至石桌旁,放下食盒微微行礼。
灰衣小厮打开食盒,将菜色一一摆到桌上,退一步拱手说道:卢少爷,清蒸鲈鱼,鱼籽豆腐煲,剁椒鱼头,三丝鱼肚羹,荷花酥,您的菜齐了,您看看还需要什么?
我看也没什么好新鲜的,净是些平常菜色,你下去吧。一身黛青色衣袍的卢建为随意看了看菜色,兴致大减地摆了摆手,灰衣小厮便作揖告退了。
羽安,这翠湖里的鱼不是说有上百种吗,怎么做出的菜还是稀松平常,真令人失望。
书生一挑眉,掩住眉眼间的狡黠,正声说到:这翠湖里的奇鱼是不少,昨日我正巧在书院翻看古籍,看到有一物似鱼非鱼,正生长在这翠湖之中,名唤桃花鱼。
噢?桃花鱼?如桃花般娇嫩可口吗?怎么个似鱼非鱼?到底能不能吃?是怎么个吃法?古籍中可有记载?说罢双手互握交叠胸前,弯腰鞠躬,一副虚心请教的学生做派,补充到请羽安兄指教一二。
看着卢建为炙热的眼神,顾羽安不禁嘴角带笑,摇头晃脑的学起先生教学来,此鱼非鱼,生于水,故名之曰桃花鱼,以桃花为生死,桃花既尽,则无物矣。说到吃吗
在卢建为期待的小眼神中,顾羽安不紧不慢地说到:实则是一类水母,身带毒液
真是无趣!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明知我好这口中之物,还屡次三番拿我打趣。今日好不容易能出来一饱口福,整日念那劳什子书,人都快念傻了。卢建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俯身趴在石桌之上。
看着好友颓懒的样子,顾羽安轻轻摇头,自从上月春试过后你便这般萎靡不振,要我说你若是能分一半心思在这念书上,早已中得贡士,卢知府也不会如此心焦了。
卢建为听完这话,更恨不得整个人瘫躺在石桌之上,叫苦不迭,你快别说我爹了,整日叫你看着我,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哎呀烦死了,吃饭吃饭。
午时三刻,两人饱食过后沿着岛中曲曲折折的小径散起步来,一阵阵微风拂来,几朵桃红色花瓣轻轻飘至水面。
羽安,你刚才说的什么桃花鱼,要不我们钓上几尾拿回家去,放回池塘里,也算是一处奇景了。不等顾羽安回话,卢建为便一边唤小厮去拿钓具,一边兴意昂然的快步朝水边走去。
天青色衣袍衬得顾羽安愈发沉稳,他慢慢踱步至水边,腰间的白色玉佩轻晃,眼眸移至水面往水底看下去,微微皱眉,似是不同意好友的心血来潮。
这桃花鱼有红白两色,不过拇指大小,自然是不好捕捉了,被其触角刺到,会炙痛不止,还会手脚麻痹,建为,我看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小九,快把本少爷的钓具递过来,慢吞吞的做什么!卢建为玩心大起,朝着正快步跑来的小厮催促起来。
清亮的湖水如万顷碧玉,一朵晶莹透明的红色伞状物缓缓在水中飘游,微风正起,水面波光潋滟,看起来状若桃花花瓣。
来了来了!少爷!小九左手伶着鱼桶,右手拿着一副钓具,小跑至水边,气息不匀,喘气不止,正欲将鱼桶递给自家少爷,突然脚下一滑,失去平衡,鱼桶擦着顾羽安的腰间掉到了水里,发出一声巨大的扑通声。
与此同时,顾羽安的腰间,白玉玉佩的绳结被木桶狠狠一刮,沿着木桶掉落的角度悄然掉落,轻轻砸中了一朵桃花花瓣。主仆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不过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玉佩,竟连带这花瓣,缓缓沉入湖底,悄无声息,再不见踪影。
顾少爷,少爷,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小九大半个身子摔进水中,大半个脑袋溺入水中,黑色的短衫前襟湿了个透,好在此处只是浅水,小九抬起头来,嘴里还含混着湖水,苦着脸,含糊不清地朝两位书生道歉。
哈哈哈小九,你怎么就这么笨啊,笑死本少爷了,拿你做诱饵,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钓得那桃花鱼羽安,你没事吧?卢建为笑得直不起腰,轻拍顾羽安的肩头。
我自然是无妨了,小九,我来拉你一把,虽说已是春天,这湖水恐怕也是透凉的,来说着,朝水面走出几步,不顾沾湿的鞋袜,将小九一把拉起。
谢谢顾少爷。小九感激涕零,看了看自家笑眯眯的少爷,不自觉地对比起来,虽说是一起长大,这顾家不亏是书香世家,顾少爷如此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真真是缔仙一般的人物,对比起自家的吃货少爷,唉还真是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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