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此一来，卑职实在不好下手。”
洪毅放下手中的毛笔，薄唇一皱，“也罢，你先退下吧。本王自会自己想办法。”
待怀兴告退，洪毅望着竹窗愣神，“小木子，我有多久没有探望母后了？”
“回殿下有段时日了，卯时鲸后正在御花园中休息，不如殿下过些时刻再去。”
“不必，本王正要去御花园散散心。”
秋风肆意，百花凋零。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似火的枫叶。
洪毅的宫鞋将满地的枯叶踩得吱吱作响。
枫林深处，鲸后坐于白石桌前，她身披一件浅红的宫服。
即便人老珠黄，她却仍然钟爱这般明媚的颜色。
女人手中捧着两束雏菊，金色的指套摆弄着花枝，老脸上溢着几分浅笑。
“儿臣拜见母后，愿母后贵体安康。”洪毅的突然出现打破了鲸后的雅致。
她一怔抬眼道：“起来吧。太子平日忙碌，今日怎么想着给母后请安了？”
“不瞒母后，儿臣有一事想起母后帮忙。”与自己的生母说起话来，洪毅自是直接坦率。
鲸后不再玩弄手中的花草，眼眸忽而变得严肃，却见洪毅依旧跪在地上。
“儿臣知道母后每日都会为父帝煲米粥，所以想让母后在米粥中加上一味药引。”
洪毅小心翼翼地打量母后的脸色。
鲸后竟比他想象中多平静许多，唇角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浅笑。
“太子凭什么认定本宫会帮你？”那双眼眸定定地望着洪毅，透着一丝凶意。
她的质疑自是在洪毅的意料之中。
他展了展手中的折扇，瘦削脸庞微微上扬。
“母后也可以不帮我，只是我那异父的妹妹母后怕是见不上了。”
“你知道宛儿的下落？”
鲸后的脸色突变，手指不安分地抓住了太子的衣角，却又被他轻轻挣开。
“母后放心，只要母后乖乖按儿臣的话做，我自会安排你们母女相见。”
巳时，黄沙卷地，狂风肆虐。
荒芜的沙地上留下了一串小小的鞋印。
孟莲穿着简昆为她做的草鞋。
阿莲的头上插着青竹样的发簪，素净的面庞掠过两分疲倦。
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却又执意要前往边海。
或许，只要远远看他一眼就好。
阿莲的薄唇干裂，行走的越发缓慢，却又隐隐约约地望见了边境的营地。
半晌她来到了军营外的沙地。
一群鲸兵正在操练，他们手持刀剑，眼看着便向孟莲的方向走来。
阿莲匆忙趴低了身子，将身躯隐藏在了沙坑中，却侧过脸，悄悄地打量着沙场的动静。
只见那乌泱泱的一群鲸兵，个个持着兵器，两两相互切磋。
孟莲的眼光迅速地从那一片人头上掠过，却并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目光随即变得沮丧。
正在这时，她触到了他的身影。
许久不见，简昆消瘦了不少，但金色的戎衣披身，却精神了不少。
昏暗的天光下，他的黑发束得整齐，孤伶伶地站在一边。
左手的剑锋挥舞，蓝眸专注而坚定。
“简昆……”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并不奢求他能听见。
只要这么静静地望着他，心底就会涌起一股无名的暖流。
久久地凝望着他矫健的身姿，潇洒飘逸的剑锋。
目光又落在了那只伤残的右臂，柳眉微皱，但又随即舒展开来。
夜幕降临，军营外燃起了雄雄的篝火。
简昆坐于火堆前，身体却莫名的寒冷。
“简昆，你带着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久久徘徊于他的心头。
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缘分未到本就不该强求，可他为何不甘心。
“喂，想什么呢？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钟离莫离火堆近了些，下一秒偷偷从怀里掏出了一瓶墨霄酒。
“这可是我的私藏，宋羽早歇下了，要不我们偷偷喝两杯。”言语间，便将两只酒杯满上。
简昆勉强挤出一个苦笑，虽闭口不言却捧起那支酒杯，将墨霄一口灌进了嘴里。
“你慢点喝。又没人给你抢。”
昆子却并不搭理，钟离莫为他满杯，他就往胃里倒。
“你小子干嘛要来这边海？想陪我一起受苦？”
不多时简昆的面色胀得通红，双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我想归家还不是得听鲸帝老儿的话。”
钟离莫的面颊泛起几分醉色，却有些摇晃地拿起了酒杯，颤微微地和简昆碰了一下。
“不过，能和你喝酒也挺好。”
夜已入深，营前的火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守在帐前的鲸兵也一个个昏昏欲睡，孟莲却蹑手蹑脚地从沙坑前站起。
大漠的夜晚寒冷，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却又一步一挪地向军帐走去。
慢慢地走近了军营，阿莲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到她，竟鬼使神差地向最偏的一间军帐走去。
踏入帐中，望见了一脸醉色的他。
简昆的鬓发散乱，并未褪去身上的戎装，双眸微闭，略显棱角的面庞多了几分孩童的安详。
孟莲的心跳渐渐加快了，却轻轻地向他的军塌走去。
在此之前，她只想再多看他一眼，后来，她才发觉自己做不到。
“简昆，你知道我多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也好。”
她在他的床塌上坐下，努力地压抑着心跳。
面颊却不受控制地慢慢地靠近了他，直到两片唇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孟莲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温。
刹那间热血上头，想要久久地陷进去。又忽的松了口，不安地喘气。
正欲坐起时，简昆的左臂却将她紧紧地抱住。
他明明还在睡梦中，却又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竟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孟莲咽了咽嗓子，想要挣脱他。
可简昆的手臂却死死地压在她的后腰。
“阿莲，你别走，阿莲。”
孟莲没再挣脱，却感知着他的心跳。
纤手有些颤抖地抚摸着简昆的戎衣。
或许她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却甘愿自己一步步地错下去。
“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爱你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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