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连宇从澜这么一喊,那个身影颤动了一下,然后停止了移动。
连宇从澜的潜意识中,有一种未知的恐惧以及对于这未知恐惧的抗拒存在已久。似乎正是那未知的恐惧,使连宇从澜突然惊醒。而他那歇斯底里的喊叫,则似乎是那积累已久的对于未知恐惧的抗拒的外在爆发。其爆发对象,就是连宇从澜惊醒后所看到的那个不明的身影。
“你是谁?”连宇从澜很快冷静了下来,恢复了理智,并察觉出自己是在自己的房间内。
“城主,是我!”那个人转过了身,轻声说道。
此时房间内的光线不是很明亮,但连宇从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馥千花,于是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城主,你昨晚在翼望山上喝醉了,是我送你回来的。”馥千花看向连宇从澜的眼神,似乎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是吗?”连宇从澜双眼依旧看着馥千花,却朝外喊道:“来人!”
“城主,有何吩咐?”一个男仆推开房门,快速地走了进来。
“是馥大人送我回到这里的吗?”连宇从澜朝那男仆问道。
“是的,城主。”男仆答道。
“是在什么时候?没可能是刚才吧?”连宇从澜继续问道。
“大约在刚过四更的时候,馥大人和几个侍卫护送城主回房休寝。”那个男仆一直低着头。
“四更?那现在是几更?”
“已过五更,天快亮了。”男仆答道。
“她刚过四更时把我送回了这里,为何现在五更了她都还没走?”连宇从澜对那男仆问道,双眼却瞪向馥千花。
“馥大人把城主送回来这里后,说还要在这里独自照看城主一阵,吩咐我们没有得到允许都不能进来。小人刚才听到城主的叫唤,才敢进来的。”
“那这一个时辰期间,你们有没有听到这个房间里传出什么动静。”连宇从澜怀疑馥千花在自己沉睡的这一个时辰中,在自己的房间里干了什么坏事。
“没有,城主的房间一直都很安静。”男仆答道。
“你可以出去了。”
男仆应了一声,然后就出去了。连宇从澜的房间内,只剩下疑心重重的连宇从澜以及保持着沉默的馥千花。
“馥巫师,你是不是趁我醉倒沉睡的时候对我施了什么巫术,给我下了咒或者下了毒什么的?”连宇从澜下了床,和馥千花面对面地站着,并将充满了愤怒与怀疑的目光投向馥千花。
“城主,我没有,我怎么会伤害你?”馥千花低声答道。
“那你在我房里呆了一个时辰,究竟干了什么?”连宇从澜向馥千花走去。
“我……”馥千花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而且似乎很难把话说下去。
“快说!”连宇从澜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馥千花的身前。然而,当他看到馥千花此刻的模样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比连宇从澜惊醒时已稍稍明亮了的光线中,与馥千花相隔不到一尺的连宇从澜,清楚地看到了馥千花那张苍白如纸、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以及从她的一侧嘴角中流出来的些许鲜红的血液。
“你怎么了?”看到馥千花这般的模样,连宇从澜的心顿时软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和缓。
“什么怎么了?”馥千花不知道连宇从澜已看出了她的不妥,用毫无光彩的迷离眼神看向连宇从澜。
“你是受了伤吗?”连宇从澜伸手轻轻拭了一下馥千花流血的嘴角,然后将他手指头上沾的一点血迹给馥千花看,“这血不会是假的吧?”
“这……我……”馥千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但这样的惊愕主要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在流血,而是因为连宇从澜轻轻为她拭血的这一举动,让她感到出乎意料的亲切。在连宇从澜对于馥千花的恼怒和怀疑的背后,其实还存在着他对于她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这样的关怀,馥千花此时真切地体会到了。
“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你在我醒来前的那一个时辰究竟干了什么?还有,你因何故受了伤?”连宇从澜将手指头上的血液凑到鼻下闻了闻,验证出那是真的人血,并判断馥千花受伤不是假装的。
馥千花连忙拿出一块手绢,帮连宇从澜擦去了他手上的血迹,然后柔声说道:“城主,我从翼望山送你回城,走到半路时,我感到有一阵奇怪的风在我身后刮过,同时,似乎有人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一掌。我当时立刻往后看,却没发现有任何人。接着,我把城主送回了这里,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感觉体内气息紊乱,头重脚轻。于是,我就擅自打算在城主这里稍作休息后再离开。这就是我吩咐仆人们不要打扰的原因。但没想到,在仆人走后不久,我竟晕了过去。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体的不适则减轻了许多。就在我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城主却突然醒了。”
“真的是这样吗?”连宇从澜极力想从馥千花的述说中找出破绽。
“是的,我是被那个神秘人暗算了。那一掌轻拍在我背上,却让我受了重伤,然后令我晕倒在城主的房间里将近一个时辰,随后就惹城主生气了。”馥千花的眼中流露出了委屈。
“我凭什么相信你?”连宇从澜还是怀疑馥千花在说谎,只是那怀疑的语气已经消减了许多。
“我把事实说出来了,但我不强求城主会相信我。城主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不能左右你的想法。”馥千花低声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失望和沮丧,“城主,我听候你的发落。”
连宇从澜看着馥千花楚楚可怜的模样,其实已狠不下心来,再加上他也无法证明馥千花说的就是假的,因此他沉思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快去找大夫看一下你的伤势吧。等你养好伤后再说其它的事情!你可以出去了!”
“谢城主!”馥千花应答了一声后,就表情复杂地走出了连宇从澜的房间。
馥千花走后,连宇从澜在房间里若有所思地踱起了步。过了一会,他走到床前,从枕边拿起了一件物品,捧在了手上。
被连宇从澜捧在手中的那件物品,是一颗两边有羽翼状延伸物的宝珠。作为主体的圆珠的直径大约一寸,通体呈蓝色,而圆珠两边对称延伸出的羽翼状物体,长度大约半尺,通体呈纯白色。
这件物品是十年前连宇从澜即位翼望城城主那天,一个平民打扮的老者献给他的。那个老者说这是其家传的宝物,但由于他没有儿孙,这件宝物将不能再传承下去,因此他想趁新城主即位的时机将这件宝物献给连宇从澜,希望连宇从澜可以成为它的新主人,让这件宝物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连宇从澜接受了那个老者的这番好意,并询问这件宝物的名字。那个老者说这件宝物是他的先祖偶然所得,在不知道它的名字的情况下,代代相传下来的。
连宇从澜当时又问那个老者需要什么作为他献宝的回报,而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就离去了。那个要求就是:连宇从澜要好好珍惜这件宝物,绝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得到这件宝物后,连宇从澜当真是爱不释手。当天夜里,连宇从澜正要入睡时,却突然发现那件宝物发出了幽淡的光来。他惊奇地捧起这件宝物的同时,竟感到仿佛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传送到了他的意识里,并使那在他心中郁积的许多关于术法修炼的疑问,都在一瞬间得到了解答。连宇从澜为此感到狂喜不已,无法入睡。他在修炼方面的资质很差,尽管一直很用功地修炼,但却长久以来都没有什么进展。经过个人努力以及他师父的指点后,依然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阻碍着他进步,使他难以突破瓶颈。一直因为这个而苦恼无奈甚至心灰意冷的他,竟突然得到了来自这件宝物的极有效的帮助,如何能不令他感到极度的激动。
于是,他当时立刻起床,迫不及待地修炼了起来,顾不得睡眠。修炼的过程中,一遇到问题,他就摸一下那件发光的宝物,让思想得到奇异的指导,然后又能顺利地进行修炼。天亮后,那件宝物的光收敛了,连宇从澜不能再从它那里得到解决疑难的方法。然而到了晚上,它又重新能发出光来。
就这样,连宇从澜每天晚上都借助那件宝物对他思想的指引,顺利地修炼着他的那套术法,使他仅用五年时间,就大大超越了他的师父。然而,那件宝物给他的帮助却也只有五年。因为从五年后的某一夜开始,那件宝物不再能发出光来,也不再能给他指导。
这五年中,连宇从澜各方面都过得十分顺利。他和馥千花的关系,也非常的好。不同于现在,他那五年中十分信任馥千花,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基本能放心地交给馥千花办。然而自从那件宝物不再能发光起,连宇从澜的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
首先,由于失去了那件宝物的帮助,他在修炼方面又遇到了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往后的五年中,他的修为进展得甚是缓慢,和之前的五年简直有天壤之别。接着,由于他遭受打击后,变得心灰意冷,处理事务时总是心不在焉,导致他效率低下,而且常常出错。
不久后,连宇从澜发现馥千花的举动变得异常。她出现在连宇从澜身边的频率大幅增加了,并且每一次都会故意要在连宇从澜的身边呆尽量长的时间。另外,馥千花看连宇从澜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古怪,令连宇从澜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会感觉浑身不自在。而当连宇从澜询问馥千花有什么不妥时,馥千花总是回答“没什么”之类敷衍的话,然后就会走开。
连宇从澜开始怀疑起了这个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得力助手,并派人暗中监视她。据监视她的人的报告,连宇从澜得知馥千花不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就会呆在她的房间中,门窗紧闭,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连宇从澜认为她是在房内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也许是在使用巫术害人。恰好在那段时间,翼望城中频频有人离奇失踪。他甚至认为那件宝物突然失去了效用,八成也是和馥千花有关。
就在连宇从澜准备对行为异常的馥千花采取行动,看她是否真的在暗中捣鬼时,馥千花的行为突然恢复了正常,不再经常出现在连宇从澜的身边,也不会经常关门闭窗地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然而,从此以后,馥千花还是会时不时地用古怪的眼神看连宇从澜,而翼望城中也还是时不时地会有人离奇失踪。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在这五年中,连宇从澜对馥千花的怀疑与顾忌一直都保持着。他表面上尽量不对馥千花表现出不满,但暗中则一直寻找着馥千花的犯罪证据,可是却一直一无所获。离奇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但一个都没能找回。
最近一段时间,连宇从澜甚至在表面上表现出了对馥千花的不满。在翼望山的那片花圃旁,他首次轻微地透露出了他对馥千花的不满。连宇从澜自恃修为不错,并不怕馥千花的什么阴谋诡计会得逞,但他因为馥千花而产生的顾忌,却难以消除,这样的情况让他甚是恼怒。
当他惊醒后,又因为馥千花的古怪表现而增添了恼怒时,他真的想一掌把馥千花给杀了。然而,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找到馥千花的犯罪证据,才能处死她。另外,在他的心底,一种因馥千花而存在而他却难以解释的情感之类的东西,才是他要杀死馥千花之前所要克服的最大阻碍。